由日本作家远藤周作小说改编的电影《沉默》讲述了两个葡萄牙的耶稣会士漂洋过海来幕府统治下的日本传教。电影中许多场面展示了倍受压迫、饱受欺凌的日本基督徒。
17世纪中叶的幕府的统治旨在将在日的基督教连根拔起。而政府首先要做的,就是切断传教的源头—葡萄牙的传教士们。正如幕府统治的代表井上大人所言,日本与基督教的关系好比丈夫与一个死皮赖脸的妾。丈夫打定主意抛下这个女人,而女人却硬是倒贴上来。而与之针锋相对的,罗德里格兹神父却说,真理之所以为真理,在于不论何时何地她都能扎下根。真理本身具备超越的力量。在这样一种激烈的冲突与残酷的镇压下,我们开始思考信仰的意义。更重要的是,我们也开始扪心自问,我们究竟可以为信仰坚持到何种地步?
在我看来,与其说影片描绘了基督教在日本被残酷镇压的历史,不如说影片更深层地探讨了上帝的沉默。于信徒而言,有什么比上帝的沉默更为绝望的呢?而在这种极度的绝望里,小说和电影却在用一种超越的方式向我们传达爱与恩典的力量。
在影片中,极为真实地刻画了上帝的沉默。在深重的苦难与接连的死亡面前,坚守信仰显得如此无力与可笑。尤其是当神父正在祈祷感谢神的时候,那个日本武士毫不留情地取了那个日本基督徒的人头。这恐怕就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吧!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上帝不语,而传教士却不得不语。不断有人因自己而死,于是祷告变得乏力,信心变得软弱。从前如彼得所言的“众人虽跌倒我却不跌倒”变成了一声沉重而无助的“父啊!”。我们不断地问,神啊,你在哪里?你冷眼旁观吗?这声呼喊在创世纪的时候约伯也曾发出过,我为何不出母胎而死?为何不出母腹绝气?
在影片中,上帝冰冷的沉默一直延续到日本的信徒因着传教士的不肯叛教而忍受吊穴之苦。于不信的人而言,放弃信仰是唯一最优选择。甚至于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指责传教士的自私与愚昧。然而于一个真正的信徒而言,叛教与放弃生命而言,后者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面对别人的生命与他人的苦难,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叛教的选择。罗德里格兹开始祈祷,那一声血泪交织的父啊,充满着疑问、挣扎、甚至于愤怒。
父啊!(观《沉默》有感)而影片最扎心的是那个传教士踩在耶稣圣像上的那一刻。他作出了弃教和叛教的行为,以此让其他基督徒免受吊穴之痛。当时的画外音令我几乎落泪,他仿佛听到耶稣的声音说:“踏上去吧!我就是为了要让你们践踏才来到这世上,为了分担你们的痛苦才背负十字架的。”父啊!原来在我们自以为受痛苦的时候,你从来都陪着我们,陪我们一起受苦!在生命无解的困境里,神给了出路。我们虽然放弃神,神却不放弃我们。这是恩典之路,是生命之路。
正如影片中最后一个镜头所预示的那样,那个痛苦的灵魂是属于上帝的,是世界所夺不去的。我们或许以为自己是刚强的,哪料不过是软弱的。影片所刻画的是一个基督徒内心的挣扎,这才恰恰反映了人类信仰的真实。我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软弱,由此我们才真正明白恩典与救赎的奥秘。如保罗所言的那样,他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
读过小说以后,许多观念在我脑海中渐渐清晰。不论是刚强如日本殉教的天主教徒,或是软弱的、反复无常的吉次郎,或是最终选择弃教的神甫,都是神所爱的孩子。关于他们永恒生命的归属,绝不是世俗的权柄,包括罗马天主教权可以决定的。正如小说末尾主人公的内心独白所揭露的,他不仅是与幕府统治作斗争,不仅是与日本这片沼泽地作斗争,最后是与罗马天主教教权作斗争。换而言之,直到弃教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抛却了关于神圣之死的虚荣心。生命在破碎中发生质变,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神的手中。
远藤周作在小说后记中如此写道:“洛特里哥最后的信仰比较接近基督教思想,不过,这是我现在的立场。我也知道会受到神学方面的批评,但也认了。”我想,远藤周作在刻画这一人物形象是在强调神在永恒里的绝对主权,并有意弱化天主教的世俗权柄。
在约伯记的最后,约伯曾说,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约伯至终降服于神永恒之计划。
父啊,愿你的旨意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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