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尖说:我的所有文字都是约稿催逼稍微穿戴一下就出门了,但萧耳的文字却闺秀般在自己宅邸养了多年,在这个匆忙急躁的年代,她守护的不仅是自己阅读经典的余裕,更是文艺青年和文艺最两情相悦的时刻。
她还说萧耳的文字是:你不用下山就能看到的莲花。
而毛尖的文字恰恰是我爱的,浓烈,如酒,呛人却又贪恋那股子辛辣带来的爽快。
毛尖的文字很霸道,对着太多人的作品都可以指指点点,记得看她的书时,总会时不时皱眉:那些人,那些作品,如何就成了毛尖批评的对象?
而毛尖对萧耳是赞美的,文字中带着股崇拜的味道。被呛人的毛尖推崇备至的作品,作家,岂有错过之理?
毛尖的推崇,路内的作序,是我拿起这本《鹊桥仙》的理由。不过,《鹊桥仙》从第一页开始就有力地捕获了我。
萧耳的文字有着一种古典文学的美感,行云流水,清幽淡然。
女孩们和男孩们的故事,在苏州的那个地方荡发荡发地发生着,如同熟透的香蕉在角落里默默地散发着自己的气息。
“怀旧像一件打折出售的衣服,在一个标新的年代,易遭贬斥。结果却是,我们眼瞅着所谓的年代一场场过去,所有情绪--伤感、愤怒、嫉妒、痛苦、自恨、失真,统统被打上怀旧的标签,统统贬斥,统统左右无源。”路内在序言里说。
而萧耳的《鹊桥仙》一直在讲着漫长的过去。
那是一种气味,迷人的,清淡的,明亮的。又是一种感觉:有很多不经意间流露的华丽,像披肩上的流苏丝丝缕缕垂挂着,缀着宝石的颗粒,映着天光,色泽明灭。
《鹊桥仙》像一张绵密的情网,你得用些恋爱中的痴心和耐心,不跳页、不快进的定力,稳住心神,听她把这些冗长细碎的故事娓娓道来。心不静是读不下去的。
三十年间,从呜呜汽船到静寂河床,几个人和一座城市的悲欢离合,在石桥边、在栖塘边徐徐上演。男孩和女孩的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拥抱,初恋的甜,未果的酸。年轻时的遐想,纷纷离开故地地远游,人到中年的回归,一场场婚礼和葬礼地参加,一次次中年地相聚又分离,栖镇见证了他们的纷纭往事。也见证了社会万象奔涌而来,
曾经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们像是从一场冗长的、叠加的、连绵起伏的、加了彩色滤镜的梦境中醒来,坐在一支栖塘特色的红色巨伞下喝茶乘凉,与好友三两,知道天色渐晚,必须很快启程返回,众人却又默契地踟蹰不动。那细微且凉的山风吹过树间,刷刷的叶子合唱声和远处溪水的流淌声更加深了这梦境的不真实。
知道自己幸福、岁月沉静,却也有满身的风霜与疲惫、孤独与不甘。是谓走过了漫漫坎坷无法一语言明的前半生,停下来喘口气,又唯恐停歇太久而耽搁虚度了这一生之感。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唯一能庆幸之事或许是可在略略懂了世间事后依旧能保持一份清明爽朗的心境吧。
单从阅读体验来讲,《鹊桥仙》口语铺陈,意气渐平,如何说,如何做,由一件事,带出另一件事,讲完张三,讲李四,以各自语气,行为,穿戴,划分各自环境,过各自生活。对话不分行,标点简单,文字也大块大块,如梦呓,如中式古本。
《鹊桥仙》没有折损于宏大叙事的温度,却耽溺在人影憧憧的细节里。
往事成心事,流年似他年。
萧耳曾经说:“女人写作,尤其写长篇需要聚气,中间很容易被种种尘事打断、消磨,几乎隔笔,但只要那颗以文字来抵抗红尘的心不死,总有一天,那个写作的女人会带着点沧桑回来。”
一本书就像一个人,是有其性情和气质,这气质大多是通过叙述的语言表现出来。安静的或是喧闹的;单纯的或是复杂的;优雅的或是粗俗的;忧伤的或是轻快的……一个读者喜欢上一本书,大多是因为这本书的气质与这个读者的内心气息相契合,就像两个气息相投的人,不需要相互适应、磨合、妥协的过程便能融入彼此。
当我试着用自己的文字讲述萧耳写下的故事时,是这样的小心。我小心地使用着词汇,小心地发表着议论,小心地表达着爱意——对《鹊桥仙》的爱意,对萧耳的爱意。我写得很缓慢,一天写一百个字,写好后又将那些字句反复摩挲,担心它们的粗糙对这本书的形象会有冒犯,或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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