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上起来跑步,必经的路上有很多石灰围成的白圈,圈里是烧过的呈小山坡状的灰烬。一个连一个的延伸到这条路的尽头,空气明显还掺杂着纸屑燃烧后的气味,走的人多了,在路上形成一条明显的黑灰带。
昨天是中元节,晚上透过窗户可以清晰看到很多明火,星星点点的。中元节一般也家庭为单位,我来到这个北方城市已经好几年了,每到中元节前夕,总可以看到很多家庭在准备中元节的祭祀物品,祭祀物品一般以红色为主,红色的纸质小房子,红色的纸质伞,红色的纸质车等,红色的蜡烛等。而南方的中元节似乎没有这么多讲究,烧纸地点通常会选择在墙角,路边或者空旷的野外进行。所燃烧的纸币一般以面额巨大的冥币和颜色发黄,表面粗糙的专用纸为主,点上几只香,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内。
中国人是很讲究祭奠祖先的。与中元节相对的是清明节,我记忆里的清明节期间都是下着大雨,后来我工作在外地,春节后又离家远行,就再也没有参加祭奠亲人的活动了。
去年八月,我出差正好回家,赶上的中元节,离中元节还有几天的一个清晨,母亲买菜回家从竹篮里拿出一些祭奠用品,一进门就对我说:“这几年你出门在外,也没有给你爸烧过纸,马上就是七月半了,咱今天晚上就去烧纸。”
祭奠一般会提前几天,这一古老的风俗从我记事就知道,至于为什么原因说不清楚。人世间的很多事情知道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一定要清楚,知道在哪个领域投入精力远比对世事博爱要重要的多。吃过晚饭,我拿着祭奠品跟着母亲就下楼了,路上被风吹来呼入鼻腔的味道是最好的向导,母亲很轻松的找到一处空地,空地上明显有被烧过的大块的黑色痕迹。而不远处可以看到还有好几家在烧纸,也依然能够看到正在寻找烧纸的人家,七月半烧纸祭奠逝者这一古老的习俗也会由于人类的繁衍而一直流传下去,现在我烧纸给逝去的亲人,或许在过若干年,我就成了被人烧纸缅怀对象,人类的生老病死就在这不断升腾的纸烬里得到很好的延续,但最终也会成为灰烬散落在地,成肥料,成填充物,成被清扫的东西,生命在亘古不变的规律面前变得如此渺小,无论生前你做过多大的贡献,最终都成一缕青烟成为祭奠品,你的名字会写到一个木制牌上,和很多与你同宗同族的一起位列被后人祭奠,仅此而已。对外人来说,你曾经在这个星球上出现,相比外人也只有你的后人们会在春节期间或你的生日那天贡献上你的照片,在摆上一副碗筷。此后,生活又将恢复到平静,个人按照个人的生活轨迹周而复始的进行下去。
母亲不光带齐了所有东西,还把固定香烛的香炉带出来了,香炉在家有些年头了,里面是一些陈米用来固定香烛。母亲蹲在地上把颜色发黄且粗糙的纸钱一张张的小心分离出来,纸张很粗糙,稍微用力就会撕碎,风一吹到处都是。而那些冥币倒是印刷简单,颜色暗淡很好分开,经过十分钟的准备,纸钱被一张张的分开,母亲先点上蜡烛又点燃一张纸钱,待香烛充分燃烧后,倾斜香烛滴油在燃烧的纸钱上,又以这张纸钱为饵放在地面上,有油的纸钱燃烧速度马上变慢,在一张张的把刚才分离的纸钱覆盖在上面,火逐渐成变旺,香炉里面的香烛也开始散发出特有的香气,蹲在地上的母亲还在一张张的把纸钱叠放在火焰上,不时的用树枝拨动火堆下面的纸钱,有空气进入的火堆燃烧的更旺,母亲放缓了放纸钱的速度直到火苗变小时才会把手里的纸钱压在烧尽的纸烬堆上。
我站在一边看着母亲往火苗上喂纸,母亲似乎忽视我的存在,还是那么专注,此时的她心里一定是五味杂陈令我不忍卒读她。火苗越来越小,香烛也燃烧的很快,在香烛飘起的香味中,我看到母亲头顶上稀松白发处的头皮层,发根也是银白的,发根间分布的很松,这是我头次近距离的观察到她的衰老。母亲老了,在也回不到年轻时领着我们一帮孩子给祖先祭奠时的身影了,那一刻从没有感到的心酸涌上心头,或者在火苗燃烧中看到父亲的面孔正严厉的指责我的不孝。
火终于熄灭了,灰烬满地。母亲捧起香炉,小心的把它放回口袋里,我掺起母亲慢慢的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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