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婶子要上二娘家的门。
他婶子不得不佩服二娘的见识与胆识,经过半年的辛劳,看房、设计、定夺、找工人干活、给工人做饭、一眼不离地盯,随时上街买东西,终于装修成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岂容别人胡乱评价,他小姑们得亏没在新房说一句“不是”。
记得那个上午,他婶子和二娘又相遇了,不是超市里,不是在衣裳店里,而是在一家门市前面,捣腾一架啥机器,那是像光头强的锯似的带着一排豁口的铁器,锯面黑黑的,豁口处锃亮,二嫂纤细白嫩的手按上去似乎拿不动,更何况她一到夏天就染成的血色红指甲,那是拿口红面膜涂上指甲油的手啊!
原来干活工人的这件机器坏了,她特意拿过来让门市的人修的。
他婶子走在路上,还真向往二娘的新家,恨不得插上翅膀快点飞到,以便早点一饱眼福。
开开门,她们俩相视一笑。二娘一人在家,只见她穿着浅黄色上中袖下八分裤的棉质家居服,齐耳短发头发修剪有型,白里透红的脸上不显一丝皱纹,小腿到脚踝弧线分明,哟,脚指甲也涂着血红指甲油。
“快进来坐。”她一把把他婶子拉进门。他婶子穿过短短的走廊过道来到客厅,眼前一亮:米白色垂地窗纱衬着紫红色垂地的大窗帘,阳光从窗玻璃透出来,给人朦朦胧胧的感觉;迎面是特意拼出来的红黑方块立体电视墙,足足有52k的薄电视炫耀似的挺立在电视柜上,米白色地砖往南边窗户起一层高台,那里摆上褐色小圆桌,桌上是几个古色古香的黑色小茶杯,桌子周边同色小圆凳,这样布置真可谓废足了心思。
一愣神间,他婶子便把客厅打量个大概。对了,她身边还有新的大沙发,“哈哈,到底是新房子,布置的真美。”二娘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他婶子顺着各屋子溜了一遍,还见到卫生间新的全自动洗衣机。
二娘家的三张床是新的,床上用品全是新的,睡衣也是新的,厨房里的所有用品还是新的,新的。这连装修带买东西得花多少钱呀!
他婶子没法问花了多少钱,也许是她眼里的疑问透露出自己的心思,二娘不经意地笑着说:“俺这东西都挺便宜,都是我从网上淘来并批发的,洗衣机是俺表妺子认识店老板说说便宜五百块,沙发是在俺村里人开的店里买的,便宜二百块。这一次次的网上买买买我也琢磨点儿道道,改天你买啥我对你说说。”她轻轻松松的话倒引起了他婶子的尴尬,慌慌忙忙地点头:“中,中”。
他婶子原本还想着给二娘新家买一件新落地灯呢,可仔细瞅瞅,买了二娘也未必能看上,也算侥幸,早给她准备好了一个红包。
她这时才明白自己那口子回家为啥一气不吭了,噢,他是为侄子打不平呢?侄子那旧房子和这新房子一比,好像夕阳落山后的老头子,虽然旧房子一年前刚装修过,可老式就是老式,家具还是旧的,阳阳若来到这新房子,心理落差不一定有多大呢!
阳阳七岁时妈妈去世,十岁时二娘进门,俩人一直不对付,从小到大二娘没少对他操心,可也没少对着别人挤对他,阳爸为这也没少教训二娘,阳阳的姑叔们也颇多微词,但也只是下去嚼嚼舌根,谁也不能改变二娘,更不会为了侄子和二娘撕破脸皮,他们有教训呢。
那是在阳阳上小学五年级时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阳爸在乡下上班,离家有二三百里的路程,平时两星期回家一次,家里只有阳阳和二娘两人,当时二娘已有孕在身,二娘得安安生生应应时时给阳阳做饭,让他按时去学。
爸爸不在家,阳阳还算听话。一旦爸爸回家,他就有点任性了。二娘说他一句,他顶撞三句;他爸给二娘点好吃的,他一见得先吃,不行就要哭闹。那天中午阳阳沙哑而昂扬的哭声再次在楼道里飘扬,二娘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这娃子,这么大声音,俺谁也没打你没训你啊,你这么大声音,让人听到多不好,好像我欺负你似的。”“你就是欺负我了。”阳阳脱口而出。
“啊?你血口喷人!”二娘大声喊叫。两人在阳爸面前各不相让,二娘的喊声搅乱了小屋的气流,这还了得!“啪啪”阳阳爸的手掌不自觉地贴到儿子脸上,瞬间,阳阳的半边脸留下五个指头印儿,他夺门而出,当天下午还没啥动静,听老师说他正常上课。
第三天中午,阳阳姑姑上门,脸上一本正经。“玉红,你不能这样,再咋着他妈死得早,是个可怜的娃子,你不能听任他爸打他,是不是?”
“哎,二姐,你不能这样说我,他爸打得他,是因为他一直犟嘴,专门和我较劲,总不能不教育他吧。”
“再打,也不能那么狠吧?一边脸都肿了,他爸以前还没有这样过,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儿子,他咋回事啊?”二姐有板有眼。
二娘可没耐心了,“唉,二姐,你这意思?什么亲不亲的,是嫌弃我是个后娘,那你把他带走吧!要不,让他爸带走吧,他爸以前没有打过他,阳阳再上房揭瓦,他也不能打,因为我这个后娘你兄弟打他儿子,那你不让他再结婚啊……”
“你……”二姐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就这样了,你不愿看见我,你现在就出去,把阳阳领到你家!走走走,都走都走,我也落得清静!”二娘挺着身子,身体颤抖,声音尖利,就要去推二姐。阳爸慌忙扶住他,嘴里说:“这咋着呢?别发火别发火,说的好好的嘛,”“滚,你们都滚!我不想看见你们,滚,滚滚!”“好,你消消气儿,我们这就走,你先去床上躺躺啊。”他把二姐推出门,自己也出去了。
那以后,二娘见到阳爸的哥哥姐姐都要苦诉,再也不愿见二姐,两家人好几家都没来往。
他婶子听说这事后,心里暗说:活该,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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