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刚过，家家的红灯笼还没有撤下。孙波开着他的卡车出去拉货了。村长委托他去城里拉些塑料布回来，为不久后的蔬菜大棚做准备。自从买了这辆二手卡车，来找孙波帮忙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帮忙。当然也不是“纯帮忙”，人家都会给些油钱的，这也成了他家的一个收入来源。但是这辆车最近却不太省心，总是出点小毛病，修理厂吞掉了不少“油钱”，收入减少了许多。这就逼着孙波多跑几趟，这不一过正月十五，他就出来跑活儿了。
早晨起个大早收拾车，老婆给他做好早饭，又给他准备了一大桶冰糖水路上喝。去城里得这段路并不好走，距离其实并不远。可是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小坑，现在是冬季，积雪被死死的压在路面上，人走在上面呲溜呲溜的。大晴天就像一面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感觉和冰面差不多。这种路面是轻易不敢用力踩刹车的，否则一定会给你来个不知多少度的转体，最后就不知道会是在路面上还是沟里了。这一路孙波开的非常小心，总算在中午得时候赶到了市里的物质仓库。打好招呼，把车停好，孙波就跑到外面不远处的小饭馆吃饭去了。他点了一个尖椒干豆腐，要了一小碟油炸花生，要了二两烧酒，独自在靠窗边的桌子上吃了起来。
街道上还留有过年的气氛，路边的大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撤下。有不少冰雕还立在路边，等到天气暖和后慢慢融化掉。路面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汽车尾管流出的水洒在路面上，形成一条条光滑的亮线，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孙波满足的喝着烧酒，眼睛看着外面路上的车辆。酒喝到一半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孙波随便瞟了一眼，他马上认出进来的是他小学同学王强。他起身和王强打了个招呼，让他和自己一起坐。王强先是一愣，接着挤出一脸的微笑，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坐到了旁边。孙波招呼服务员加双筷子，问王强吃什么？王强说：“啥都行，简单来一个吧”，孙波又点了一盘香辣肉丝，还有半斤烧酒。
“你怎么在这？不是去外地打工了吗？”孙波问王强。
王强说：“本来事要走的，老娘突然生病住院了，我就留下来照顾她”。
孙波说：“什么病？严重吗？”。
王强说：“糖尿病，死不了人，就是折磨人。”
这时服务员把菜和酒都端上来了，孙波替他把酒倒上。
“那你有什么打算？”孙波问，
“还能怎么办，等老太太病情稳定了，我还是要出去打工的，让我媳妇在家照顾吧！”王强说。
孙波这时看到王强一脸的疲惫，好像有些日子没睡好觉了。头发胡乱的支楞着，消瘦的脸庞看不到血色。他俩一起喝干了杯中酒，孙波马上又倒上了，王强忙说：“不能多喝，一会还得回医院那”。
孙波说：“这点酒没事，我下午还要开车回家那。你在外面混的怎么样？赚不少吧？”
王强苦笑了一声说：“外面那有那么好混啊，没有文凭只能干一些体力活儿。虽然工资还可以，但经常拖欠，最后要不回来的也有不少。真后悔当初没有考大学。”
孙波说：“当初你上高中时成绩一直很好，考大学应该是很有希望的，为什么后来突然辍学了呢？”
“咳，别提了，那时候听了一个亲戚的话，说是去广州打工能赚大钱。我家条件不好，就是考上大学也读不起，索性就跟着他们去打工了。就这样在广州晃荡了几年，后来感觉到文凭越来越重要了。可是我已经岁数比较大了，没有了学习的心思，只能接受现实了。”
孙波喝了一口就说：“你是能考上大学却没考，我是想考大学但脑子不行，咱俩要是能匀乎匀乎该有多好。”
王强泯了一口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慢慢嚼了起来。孙波看气氛不太好，就和他谈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他们曾经一起在学校旁的大河里游泳，一起去山里抓过蛇。说到这些，王强明显话多了起来。孙波又要了半斤酒，很快也都喝光了。他去厕所的时候，顺便把账结了。回来对王强说，“今天我们就到这吧，我一会还得开车回去，你也回去好好照顾大娘吧，账已经结了，我们下次再喝吧。”
王强红着脸说：“哎，你怎么结账了呢？让你抢先了，下次我请你。”
孙波笑着说：“好”。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饭馆，外面飘着雪花，互相道别后就各自走了。
到了仓库，货已经都装好了。孙波感觉酒劲有点上来了，就打算在驾驶室休息一会再走。没想到这一觉睡到天黑才起来。当他坐起来得时候，感觉半边脸有些发木，鼻子不通畅。他以为是喝酒导致的鼻塞，可是马上就发现自己的嘴歪到右边去了，嘴巴一合上就咬到腮帮子了。这让他感到害怕了，马上用遮阳板后面的镜子查看。他的脸像被人打了一嘴巴子没有复原似的，左边的嘴角跑到了原来人中的位置，鼻子歪在一旁。吓出了一身冷汗，酒彻底醒了。孙波捂着嘴跑出了驾驶室，跑向了中医院。大夫用针灸帮他治疗一下，大致可以见人了，不过仔细看嘴还是歪的。大夫说他是被“”贼风”吹到了，慢慢可以完全恢复的。
从此孙波就走了一个外号——孙歪嘴，这都是村里人背后调侃他的。孙波也是知道的，时间长了也就不当回事儿了，谁让他自己不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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