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嘴子的爱情

歪嘴子是《呼兰河传》里的冯歪嘴子。

冯歪嘴子长得一点也不嘴歪眼斜的，反而生了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稍微有点小感动，眼泪花花就流下来了。冯歪嘴子是一个在磨房里打工的打工仔，不知从哪个乡下出来糊口的。他的boss租了萧红家一间草房作磨房，磨房的窗户向着萧红家的后园。夏天来了，后园各种瓜蔓竞赛似的爬满磨房，磨房就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亮黄的花朵星罗其布点缀在上面。过些日子，朵朵花儿变成了一个个瓜挂在磨房上面。这样一来，磨房唯一的一扇窗户给遮掩得风雨不透，严严实实。从此，这个磨倌就在黑沉沉地天地里和他那唯一的工友---一头拉磨的小驴，不分昼夜地忙碌着。这个磨倌虽然出身卑微，可性格外向，也有一副爱帮忙的热心肠，跟谁都扯得上几句。闲暇之余，还有些文青的份儿，比方说拉胡琴啦唱唱本啦。总之，虽然孤身一人，在别人眼里过得凄风苦雨的，可他自个儿没觉出一点寂寞来，过得挺好。到了秋天，冯歪嘴子更有得忙了，三天一拉磨，两天一拉黏糕，然后推着车子到街上去卖，后边跟了一群孩子，有钱的花钱买解解馋，没钱则是围着看看流口水也是一大喜事。这个冯歪嘴子大概也是喜欢小孩子的，或者说比较懂人情世故，尤其是对于老太爷疼爱的孙女---小箫红，遇见她时就切点黏糕送给这个小女孩吃，经常如此。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流走了。

大约快初冬了吧，初冬的呼兰河已经结了冰，就在这个时候，冯歪嘴子摊上了一件大事！他竟然有了一个儿子，仿佛从他的磨房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儿子来了！

话说萧红同院里有一个赶车的老王，他家有一个姑娘，二十来岁，叫王大姐，长得正如西院周三奶奶说的那样，像一棵大葵花，又高又大。干起活来是一个好把式，打水的时候三绕两绕就是一桶，说话声音大得像喜鹊落了房，梳的辫子又粗又长、红的红绿的绿，干干净净，再戴一朵马蛇菜花，要好看就有多好看。在街坊邻居眼里，这满身都是优点的姑娘将来不说嫁一个官二代或者富二代，起码得嫁一个家境大伙看得上眼的人家吧。过了一阵子，王大姑娘不见了，她妈说去姥姥家了。等王大姑娘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和那个冯歪嘴子磨房里突然蹦出的儿子有关了。这重磅级的消息在东西南北院里扔了一颗炸弹，炸翻了不少人。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像蚊子在天上云团似的嗡嗡作响，王大姐以前在邻人眼里的优点全部都变成了缺点啦。西院杨老太太露出一副先知的庄严说：我就说嘛，那姑娘将来好不了啦，我早就看她不是一个好东西了。萧红家的老厨子说，姑娘要长个秀气，哪见过一个姑娘长得和一男人个似的。总之，眼睛大、辫子长等等都成了王大姑娘致命的弱点了。

这冯歪嘴子也真有本事，把地下活动搞得这样密不透风，嘴紧得像老虎钳，就冲他这一项优点就可入选美国保密局了。他的爱情故事居然瞒过了大伙像狗一样灵敏的嗅觉，像鹰一样锐利的双眼，像猫一样好奇的心。当革命胜利的果实无处藏身时，才让大伙当了一回明白人，你说这事可气不可气？

最可气的怕是冯歪嘴子的boss了。Boss们都迷信风水，这个特征可能是祖传的,不信，去我楼下那车行老板家看看。他家的豪装金鱼缸放的方位都是算命先生算出来的，据说这样可以永保日进斗金。冯歪嘴子是一个真正的屌丝，没车没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工作坊就是他和小驴工友吃喝拉撒工作睡觉的地盘。现在好了，突然添了两口人，只好暂居在磨房里。可boss坚决认为冯歪嘴子带野女人进磨房，在零下七八度的磨房里居然敢用面口袋当被子给那个刚出生的婴儿盖着，这下可是破了风水，冲了青龙白虎，这黏糕生意恐是好不了了！boss气得直跺脚，命令这野女人和野孩子马上从磨房消失。冯歪嘴子赔着不是滋味的笑脸，忙不迭地说就搬马上就搬。

当冯歪嘴子难为情地找到了萧红的祖父，老太爷答应借一间草屋给他们住时，冯歪嘴子感恩戴德，多情多义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总算是有了一间安身立命的房子，哪怕是借的一间装满草的屋子！

好了，等冯歪嘴子一家安顿好之后，我们再回头来追究boss嘴里对王大姐身上用的那个“野”字以及大伙前后对她的态度天翻地覆的变化的来头。

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哪能有半点马虎呢！搁以前，在祖传下来的思想里，我们讲究明媒正娶，门当户对。如果没有经过这套程序走在一起的男女，是得不到官方认证，会被人严重瞧不起,甚至认为是下贱。

我想起小时候，有一个远方的姑娘，才十六七岁的如花年纪，爱上了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小伙子。由于女方家里反对，姑娘冒着被家人断绝关系的危险私奔到男方家里来。按理说，姑娘这样不顾一切地跟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应该感天动地珍惜吧。可是恰恰相反，因为不是明媒正娶的姑娘，所以，在男方或男方家里人心里，轻飘飘的，一点份量也没有，随便作贱，经常被打成头破血流。那个惨境，真叫人看了唏嘘。

冯歪嘴子穷得叮当响，哪有资力去置办这一套程序呢，怕是他多情的眼睛吸引住了王大姐，王大姐也是鬼迷心窍，干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竟私底下和冯歪嘴子这样的穷酸小子好上了，连自己的父母都蒙在鼓里。没有得到认证的婚姻就是不合法的婚姻，所以王大姐就成了boss嘴里的野女人，再美好的女人也成了众人眼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骂。好像所有的错都是这个女人干下的，所以一切的骂都只针对这个王大姐，与冯歪嘴子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不但自己出了丑，也让父母蒙了羞。整个事件中，王大姐那赶车的爸爸或妈妈没有露一小脸吱会一声，可能是无颜见各位街坊邻居，养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姑娘！好在王大姑娘像磐石一样坚韧，随便大伙制造各种风格的谣言和形形色色的讥讽话，不说一句为自己辩护的话，静心带自己的孩子，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能得到王大姐，冯歪嘴子自己认为是烧了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所以他一定是一个好丈夫。他对王大姐关爱倍至，当然从不打骂，这大概是王大姐心死塌地跟着这穷小子的主要原因吧。过了几年，冯歪嘴子又要当爸爸了，喜悦的心情飞上了眉梢，冯家一定会人丁兴旺，再加上王大姑娘的勤俭节约，省得连一根草都不得多用，毫无疑问，他冯歪嘴子要发家的，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王大姐生下第二个儿子后，缺乏营养，又舍不得补，结果那葵花一样又高又大的身子骨还是没有扛住，扔下一个四五岁和一个刚出生的儿子就一命归西了，从此再见不着冯歪嘴子那双多情的眼睛了。在大伙眼里，冯歪嘴子是完蛋了！于是准备好了看他的热闹。可是，冯歪嘴子自己，并不像旁人眼里那样绝望，好像还活得很有把握的样子，特别是看见他的两个孩子，反而镇静下来，于是眼睛煜煜生辉闪着充满希望的光芒。果然，冯歪嘴子又当妈来又当爹，一把尿来一把屎地养着两个孩子，特别是小的那个孩子，居然没有被冯歪嘴子养死，这简直不合天理了嘛！大伙都起了恐惧的心理，觉得这是世界上应该有的事情吗？人们失望地看到，冯歪嘴子拉扯着两个孩子过着人模人样的日子。冯歪嘴子含着眼泪的眼睛笑了起来。因为他的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起来，虽然在人们眼里，那孩子除了眼睛一天天地大而身子一天天地小下去，他究竟是有希望的。

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冯歪嘴子一定是要生根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当初他妈给他取了这么个低贱到尘埃的名字，图的是好养。现在，他要像他的名字一样把他的家庭稳稳地扎根在土地了，并且要发展到枝繁叶茂的地步。

从这篇文章，可以解析出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对女性伤害以及人性中丑恶等方方面面。但在这里我只想说说爱情，冯歪嘴子和王大姐的爱情是坚贞不屈的，不管外人如何讥讽挖苦。他们只是沉默不语，只是过好自己日子。他们知道，对他们弱势群体而言，沉默是最好的反抗武器。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自然有厌倦的时候。

当今这个社会，一旦某对明星离婚了，有人大呼“我们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当又有一对明星在一起了，又有人高呼“我们又相信爱情了！”分了或者又爱了，那只是别人的爱情啊，跟我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自己的爱情好好守护自己的日子好好过啊！

无论社会如何变戏法，我认为，爱情还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值得人们前赴后继地去追寻。爱情的模样有千般种，可是，我认为最真实的爱情是，在平凡的日子里，和你爱的人一起，待霜染白了头发，看细水长流。

亲爱的你，愿你已经找到了那个愿意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