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忌日前一天,也就是十一月十八日。婷将离开了。在我们从另外一地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这里时,她正在收拾东西。见我们来,她似乎笑了笑,当然,我是无从考证的。她得走了,因为一些什么东西,这是得到确认了的。上帝忘记了庇护她。我觉得,还是有写一些什么的必要罢。这对于她,没什么实际帮助的,这对于我,却大抵只能如此。沉静着,又碾碎了自己的心。又因为一些原因,我不便表达所有的想法,有些许话我不得不掩许起来。
“真的是吗?”我问她,怀着些许不安。
她点点头。原本娇小的身躯在病毒的蚕食下显得更加弱小,更加可怜。口罩上的白带,给不了人以纯洁的,更多的是死的寂白。苍白而又无力。从眼中我读不出太多。因为我并不方便,也不好说什么。当然,凭我,也读不出什么。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隔着口罩,我不知道是否有叹息,如果有,希望所有不好的东西都随这一声叹息离去。却又感到无奈,无助。
“离我远点。”十分虚弱,大概是背靠着墙,眼睛无力的眨了眨。我想我有什么想法,恳求?手中的书本将要落地,用着不大的手支撑着,还有力气罢?我无从得知。
这是我唯一能听到的话,我想,她可能说了其他的什么话。但是,我本有问题的听力不足以听到她说什么。她声音虚弱是我提到了的,我想问,那是在用仅剩的意志和气力表达罢?
她背着包,手里抱着书,一直望向左方。她所期待的或等待的人,我大概是知道的。那可以为她指出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那风是刮着的,若不是书本压着她,她定会被这风吹走的。至于她自己所得的什么,我以为我在《阴暗》中提到的足够了。这里再提,总是有些不好的,我是厌恶有凑字数之嫌疑上身的。但的确,我确是有如此恶心。她走了,疾步走的。我没看到最后一眼,在走廊中。些许头发被风扬了起来,紫色的衣服在我眼前一晃而过。窒息,第一次感受到,紫色所给予的窒息,这远比血什么的更可怖。
她是十七日下午开始的,自我所知的。湿疹果是误诊,如此看来。她的猜测无疑得到证实是对的,在当晚至十八日下午。诊所,如此看来是看看感冒而已。
按照些不成文的规矩,我应是等几天再写的。但我怕“忘却的救主”在我不经意间降临了罢。这才提笔。倘若能够相信任何有关的事会影响结果,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心理上的安慰或是什么,-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有些东西—我称之为什么呢,我想不出-说:应该在这时候给予一些关心或是其他什么,即使这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帮助。但倘若能够给予心理上的一些令人感到暖心的,那也大概够了。而此后几个所谓的与人和善的人的合乎情理的行为,尤使我觉得悲哀,我感触极深的。我深味体会这两天的事,以文笔表达出来,就将这作为此事的纪念罢。惨象,我难以接受。婷在这疫中失败,我接受不了的。我平素想,降临在我们头上的可能总还是很小的,在这么多的人中时疫的锋爪偏偏就抓住了她,我的朋友。远离,尤使我不想亲见,我懂得人之间所谓的关系消逝罢。排挤,远离。关系罢,关系罢。不因此更近一步,便因此破断决裂。但总还有没有消亡的了。倘若要寻求这一次的什么意义,我想,敢于在时疫下伸出援手而证明什么,这便是意义罢。
我相信,可以看出来罢,我也是有接触的。但我并不排挤或是什么。
鲁迅说,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我也想说,无恙者在时疫的爪牙下,会露出自己的模样;真的朋友,将直面时疫的锋芒,证明。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录这件事。
婷并非天才,也非豪杰。当然更不是高楼的尖顶,或是名园的美花,然而她是楼下的一块石阶,园中的一撮泥土,不容失去。她不入无多关系的旁人眼中,只有有心的,才不会将她置之度外。寄予婷最好的祝福,愿上帝保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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