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螺帽,被人丢弃在街角,浑身沾满污秽,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每天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它的存在。一日大雨,螺帽随积水被冲刷到了路中间。
雨刚停,街上行人不多。老文无事,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溜达。突然脚底被一硬物硌了一下,抬脚俯身,原来是一个螺帽。老文退休前是一个机械维修师,职业习惯,见了钉钉铆铆的,总会随手捡拾起来,觉得以后总会有用处。手里捏着螺帽溜达够了,回到家,扔进了工具箱里。
螺帽被捡起来的那一刻,激动地恨不得跳起来亲老文一口。它太寂寞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在街角待了多久了。
“嘿,你们好!”螺帽在一堆零件里,兴奋不已。
“我以前可是用在军用卡车上的哦!”
“哦?是吗?不错嘛!”
“哇!真让人羡慕!”
“哇,军车上的就是不一样,真帅!”
“啧啧”……
各种赞美和敬仰,让螺帽瞬间找到了自信,有些膨胀起来。每天都特别活跃,话痨一样。
周五,老文住校的小孙子回来了,说想吃爷爷做的土豆花儿,老爷子像得了圣命一般,忙不迭的赶紧上街去买土豆。回来时碰到捡破烂的老马,正蹲在街边用一节废铁丝绑他那辆手推三轮车的轱辘。
“干嘛呢?老马。”
老马正干得专心,没有注意到老文,冷不丁的吓得一抖。抬头见是老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个轱辘的螺钉不知道啥时候丢了,绑绑。”
“瞧你这人,铁丝能绑紧吗?!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上个螺丝不就得了!”
“嘿嘿,这车都是你帮我攒的,一分钱不要,哪还好意思再麻烦你……”
老马和老文年轻时就认识,老马没有子女,退休前老伴就得病死了,之后就一直一个人。老马退休早,退休工资不高,但吃饭是没有问题的。一个人生活,花费不多,老马干捡破烂的营生,一来是想为自己今后的三病两灾多预备点儿,更主要的是为了打发时间。老文看老马每天背个大筐太费劲,于是用平时捡的破铜烂铁给老马攒了个三轮车。
“咱俩才认识一天两天吗?你这人!”
“今天宝贝孙子回来了,没空。明天,明天我去找你!”老文边说边加快脚步往家赶。都说隔代亲,真不假。老文是个孙子奴。
第二天一大早,儿子儿媳带孙子去了公园,老文提上工具箱直奔老马家。老马刚买菜回来,正踏进单元楼梯,看见老文,心里一热,眼睛有点儿红。
“你这老文头儿,还真来了!正好我买了半只鸡,中午来两口?”
“那我今天可来着了,孙子他们不在家,我就在你这儿蹭了!”说完,老文径直钻进单元楼梯下,轻车熟路的拖出了老马放在那里的三轮车。
“你慢慢弄着,我去把鸡炖上。”
老文打开工具箱,用钳子拧开了轱辘上绑的铁丝。转身开始扒拉工具箱,找到了合适尺寸的螺钉,又开始找相配的螺帽。
那个雨后被老文捡回的螺帽虽然有点儿紧张,但多日来被捧得忘乎所以,此刻更加不可一世:“看着吧,非我莫属!”
老文想这次给老马弄牢靠些,可能是因为这颗螺帽成色较新,找来找去,老文还真的拿起了它。
“怎么样?!没错吧!”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其他螺帽满眼都是羡慕与敬佩。
老文将螺钉穿进螺丝孔,套上螺帽,开始拧,可拧了好几下却怎么也拧不紧。老文取下螺帽,用小指头在里面钻了钻,又对着亮处往里看,这才发现原来里面的丝口断了。“中看不中用!”老文嘟囔着,顺手将其丢在地上,然后重新在工具箱里找了个有点儿锈的螺帽拧上,严丝合缝。试推了一下车,滑爽自如。“嗯,不错!”老文满意的拍拍手,将三轮车依然推进楼梯下,转身收拾工具,关上工具箱,提起就准备往老马家走。刚走一步,脚被硌了一下,抬腿一看,是刚才那个没能用上的螺帽。老文附身捡起,看都没看看一眼,就随手丢进了老马放在楼梯下的破烂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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