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
文/陈位峰
贵人，是对自己有很大帮助的人的尊称。
1
每年贵人的生日，无论工作多么繁忙，一峰都会参加，并亲自插蜡烛，点上火。点完后，一峰习惯性退小半步，凝视着刚点燃的烛火，火苗一窜一窜跳跃着，光影摇曳间，眼前总会浮现十多年前的那个凌晨。
凌晨两点四十六分，是的，很精确，这个时间点一峰总是忘不了。
那年，他18岁，其实还没有满，老家习惯喊虚岁。即将北上求学，凌晨两点四十六分火车出发。
即便之前最大活动范围是他出生的那个地级市，他依然选择一人独自北上，拒绝了家人陪送。
凌晨两点四十六分，刚睡没多久就要起来往车站赶，根本睡不好。不过一峰感觉精神头还不错，他想像着即将步入的大学校门上的字体是否真如录取通知书那般有劲，遇到的同学应该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不知道有比他更南方的室友么。
火车准点到站，上了火车，把一个箱子和一个大包放到行李架上，找到自己座位，是个靠窗位子，坐下后书包抱着放在胸前，窗户边，是送行的家人。十多年前，家人还可以陪着上月台。
火车停靠时间很短，已经缓缓起步，送行的家人慢慢向后退。
人群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张了张嘴，好像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该交代的东西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尽管内心仍有些不放心，不过还是相信他儿子一峰可以自己处理好，他知道这个儿子，平时很温顺，但坚持的东西，即便是用父亲的角色去说服，也不会轻易改变，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这种感受尤为明显。
火车向北，提速了，那个高大身影的面孔，已经越来越模糊不清。
火苗在闪吧，一峰在想。
可一峰也知道，这些画面就如同他手上抓住的流沙，越想握紧，沙子越从指缝间流出。
2
一峰的贵人，是整三年前见到的。
当然，那个时候，一峰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会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初见到，是半夜11点半，贵人眯缝着眼，一句话也没说。
没多久，贵人用脆亮的声音告诉一峰，他要进餐了。
尽管没有完全适应，但一峰还是为贵人这种坦诚与率真感到一些兴奋。
3
那个时候的一峰，大学毕业7年多，正在做着他第6份工作。这份工作，才刚做不到半年。
从换第二份工作开始，一峰就没有和上司正式提出过离职了。
当某一个被多个闹钟吵醒的上午，一峰睁开疲惫的双眼，突然想到，手头上的“破事”已经折腾差不多3个月了，结束遥遥无期。他会倒头蒙上被子，来个“回笼觉”，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起床后，到隔壁巷子里常去的那家牛肉粉店，来一份牛杂粉，泡上一个面窝，唆……唆……地道的汤底就着爽口的宽粉，微微偏咸，但正合一峰的胃口，带劲。
粉吃完，喝一大口汤，刁钻的味蕾和空荡的肠胃得到极大满足。
“以后我不来了，下个月回来办手续。”拿出手机，给上司发过去。
走出店子，紧了紧羽绒服的领子，看着身前拉长的影子，才发现这个地方的冬天，尽管有太阳，冷风还是从每一个罅隙里钻了进来。
该去海边转悠一下了，这个时间人应该不会很多，这鬼地方，太他妈冷了，下午就有飞机，今天就走。
4
很长一段时间，贵人都不怎么搭理一峰，说话更是谈不上。
可一峰仍然会每天挤出时间和贵人至少见上一面，即便贵人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尽管贵人常常一言不发，但处的时间久了，一峰发现贵人在很多方面都吸引着他。
贵人向前走的时候，看着前方，遇到阻碍，义无反顾跨越过去；眼前的东西，沉浸下去以后，专注无比，一峰的来回走动丝毫影响不了他；看到未见过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双手已经伸过来抓了。
而一峰自己呢？换了这么多份工作，总是没有特别合心意的。收入多一点的，强度大，还不好啃，时不时有骨头渣子嗑一下牙齿；清闲自在一点的，偶尔个把月多出去浪荡两次，钱包就瘪了不少，口水了很久的那件装备又得推迟一个月入手了。
次数多了以后，一峰也有点随意了，但偶尔不禁会迟疑，难道是运气太差，没法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有丰厚收入的工作？
多希望，生命中出现一个贵人，踏着五彩祥云，加持幸运关环。
5
和贵人处的时间长了以后，一峰也不知不觉受他影响了。
工作中，每当遇到小难题想暂时丢一旁的时候，总会想起贵人专注时那双冒着精光的双眼，换个思路尝试去破解后，竟然有了一些突破。
遭受冷眼与拒绝后，也会想起贵人义无反顾向前的架势，与前辈复盘剖析后，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犯了个忌讳才招致这种待遇，下次坚决不能再犯。
长久囿于专业的那片天后，发现思维相较以往，少了些许灵气，和贵人相处以后，接触了一些未曾接触的事物，偶尔也有灵光乍现之时，恍惚间回到了校园时光，收获一读书心得，或一记忆片断。
灵光乍现之后的抓住，感慨随之而来，一峰突然意识到，最近一次离职，已是三年前的事了，而离职这个念头，貌似很久没有出现过。
有点奇怪。
6
很早的时候，一峰特别渴望贵人能够在言语上也能够和他交流一下，毕竟，这个方式更直接一些。
可贵人却不为所动。
相处快一年都时候，一峰尝试过各种话题，但贵人的反应，也就偶尔咧着嘴对着他笑一笑，大多时候，仍然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索性，一峰也不着急了，他相信，诚之所至，贵人总会对他开口的。
惊喜，总是在没有预料的时候出现。
终于，在相处一年后第三个月的时候，一峰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去见贵人，见到一峰，贵人就跑过来，张开嘴巴“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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