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小宇、悠悠,吃早饭了。”母亲穿着花布围兜,把两盘鸡蛋饼放在了桌上,喊了我们一声,又钻回了厨房里。
“妈,别弄太多了,都吃不完了。”我嘟囔着,伸手捏起一块鸡蛋饼塞进嘴里。
母亲把两杯奶放在桌上,拍了我的手一下:“脏不脏?怎么不用筷子?”
“麻烦。”我说。
“哥他就是懒。”悠悠说了一句,拿筷子夹了块饼塞进嘴里。
母亲双手撑着脸,看着我们俩,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早晨的阳光打在她脸上,柔光闪耀,让她显得格外的好看。
“妈,你怎么不吃啊?”我说着,把盘子推给她。
母亲却说:“我就想多看看你,怕以后见不着了。”
我刚想说“怎么可能”,眼泪却是从眼眶里自动滑落了下来,母亲的样子变得模糊起来。
我伸手去擦眼睛,可是眼泪怎么也擦不掉。
“小宇,你要好好的。”母亲的声音似乎变得缥缈了起来,仿佛离我好远,好远。
母亲和秦悠悠忽然都不见了,我的身子突然一轻,我掉入了一个无尽深渊之中,不停地下坠着,下坠着。
我猛然睁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喉咙里似乎哽着什么。
母亲。
记忆如涨潮般回归,我想起了那场爆炸,我想起了那一丝淡淡的煤气味道,我想起了……歪着头斜靠在沙发的母亲。
“妈——”
我喊出声来,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我不顾浑身的疼痛,用尽力气翻了个身,从床上滚到了床下。
手上猛地一疼,有什么东西抽离了出来,弹飞了出去,我却毫不在意。
地面冰冷的温度,让我完全清醒了过来,我不断呼喊着:
“妈……”
“妈……”
我一点一点的朝门口爬去。
医生护士们涌进了房间,他们七手八脚的要把我扶起来,可我不愿。
“妈……”
“我妈在哪?”我抓住一个医生,一遍又一遍地问道,只是我的嗓子干涩沙哑,没办法发出声音,只有低沉的气声。
那个医生没有回答我,只不停地说:“你得回到床上去。”
我再也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吼道:“我妈,我妈在哪里?”
可是我这时的吼声就像闷在罐子里沙哑的青蛙。
三个医生一起把我抬到了床上,其中的一个掏出了一支针筒,我只觉得手臂上一痛,顿时浑身失去了力气,头脑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隐约间,我看见门口跑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看不清他是谁,我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一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约还有嗡鸣声,其中夹杂着一些说话的声音。
那说话声音听起来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时而又飘至很近的地方来,我勉强能分辨其中一个声音是阿泰,至于是什么内容,我却是不清楚。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以至于我没有办法思考。
我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是很重。
“他要醒了。”我勉强分辨着遥远、仿佛来自异世界的声音。
“我去叫医生。”那个声音不知道在对谁说话,那个声音仿佛来自我遥远的回忆当中。
“好。”
这又是谁呢?我无从分辨。
我的思绪渐渐地聚拢在一处,这让我头痛欲裂,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妈妈呢?
那个生我,往我,爱我,疼我的……
妈妈呢?
我用力把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白光似水一样冲刷进我的视网膜,我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
“醒了?”这个声音越发清晰了,我觉得熟悉,可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我略微偏过脑袋,再次把眼睛打开了一条缝隙,眼前的人有些模糊,我用力地去看清楚他。
好像是…沈峰。
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袍的人走进房间,我的眼皮突然被翻开,明亮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动了动。
“是醒了,这半个月,注意不要让他随意走动。”
“好的,谢谢你了,医生。”
我这次听清了,说话的人是阿泰。
“阿泰……”我的喉咙里似乎堵了什么东西,我动了动嘴唇,想要喊阿泰的名字,却是略尖的被压缩了的气声。
“宇神,想说什么?”阿泰把耳朵凑到我耳边。
“水……”我想这个时候只有水能让我说话。
我的眼睛睁得更大,却依旧看不太清楚阿泰的脸,只有两个影子在我面前晃动着。
“水……”我用力说着,身上所有的疼痛似乎都被放大了,我轻轻地颤抖着。
“噢噢,水,水。”阿泰这才好像明白了过来,移开了他的的大脑袋,没一会儿,跑过来用棉签沾了水,抹在我的嘴唇上。
我轻轻动着嘴唇,觉得干涩的嗓子稍微舒服了一些。
我探手抓住阿泰的手腕,说:“我妈呢?”
阿泰的手腕明显僵了一下,他没有说话。
“我妈呢?”我的嗓子再次干哑,发不出声音来。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一个脑袋凑到我的面前,我勉强分辨出这个声音是沈峰。
我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可我只要一动,浑身上下就泛起刺痛感。
我躺在床上,愣愣地睁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我妈是不是死了?”我轻轻地说道。
没有人回答我。
我的心里就像一个苹果靶子,被自动步枪打出了一个缺口,空空荡荡,没有心没有核。
这个时候我好像又哭不出来了,眼泪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或许是见我安静了下来,沈峰的声音传过来:“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向那个模糊的人影,他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间。
我眨了眨眼睛,伸手轻揉,再睁开,我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宇神,医生说你的眼睛有一点点灼伤,已经处理了,问题不大,慢慢会恢复的。”阿泰的声音适时的传来,他把我的手拉开,不让我继续揉搓眼睛。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阿泰按住,他说:“别,这床可以摇起来,你等等,我研究一下。”
紧接着,阿泰跑到床尾,然后我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我的上半身随着床的抬起,慢慢直立了起来。
“宇神,你伤得不重,半个月大概就能出院了。”阿泰在我旁边说着,“但是出院以后还要调理调理,身上的骨裂什么的不是那么好恢复的,搞不好会留下病根。”
我拉住阿泰问他:“阿泰,我爸呢?他在哪里?”
“他……”阿泰一下子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他……他和你堂叔一起呢。”
阿泰急转话题问我:“床这样调舒服些吗?”
我又抓住阿泰问:“我妈是不是死了?阿泰。”
阿泰再次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你…你还想喝水吗?阿宇。”
我几乎是低吼道:“我妈呢?阿泰……”说完,我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阿泰急忙递给我一杯水,拍着我地背给我顺气,说:“阿宇,你别太激动了,你需要静养。”
“静养个屁。”我拉开被子,就要往床下去,谁知我从小腿到大腿,再到腰,都酸痛无比,只是这种幅度的动作都已经痛得我无法忍受,额头冒出汗珠来。
“宇神,你别激动。”阿泰急忙拉住我。
“我手机呢?”我说着手在床头和床头柜上不断地摸索着,摸到一个光滑熟悉的手感,我确认那是我的手机,我急忙把手机拿了起来,凑到眼睛前面,找到父亲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良久,没有人接听。
阿泰见了,扭扭捏捏要来抢我的手机,说:“宇神,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我伸出手,用食指指着阿泰说:“你别过来,你要认我这个兄弟,你特么就别过来。”我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身后,不让阿泰抢夺我的手机。
“宇神……”
我不再理会阿泰,我把手机重新凑到了我的眼睛前面,找到堂叔的电话拨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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