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我不再理会阿泰,我把手机重新凑到了我的眼睛前面,找到堂叔的电话拨打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对面没有声音,只有微微的喘息声。
“叔。”我开口道。
“小宇,醒了啊。”那个熟悉的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让我的心里稍安。
“我爸妈和您在一起吗?”我这样问道。
“在,他们挺好的,我和你婶正照顾他们。”
“叔,我爸,我爸他……”我的嘴唇颤抖着,我说:“他也在房间里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堂叔又说道:
“他们都过了危险期,还没醒。”
我的心里猛地一震,犹如山崩地裂一般,犹如龙卷海啸一般,如同突然爆发的火山一般。
我的声音缓慢而沉重,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叔,你,你不要骗我,他们是不是死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婶婶的声音:“小宇,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你好好养伤,别担心。”
我挂上电话,不再言语。
我很想安心,可是那天的情况我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安心。
“啊——”我把手机摔向地面,手机发出“啪”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我双手抱住头,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悲伤,懊悔,愤怒,难受,就像搅拌车里的混凝土一样,浇进我的心里,让我的心不断地下沉,下沉,下沉,直沉入了未可知的深潭,沉入了宇宙最深,最黑暗的地方。
我再次一拳猛地砸在床沿上,指骨间一阵疼痛,那疼痛让我微微清醒了一些,但那疼痛却随着指骨传入我的四肢百骸,传入我的心肝脾肺肾之中。
我一拳一拳地捶打着床沿,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现在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勉强发泄出一丝丝不甘。
是的,是不甘。
这是因为我自己太过于大意了。
这么多年来,那些神秘人都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已,从来没有在我家动什么手脚,我便想当然觉得家里是安全的,从未在家做过什么防护措施。
可是没想到这代价却是如此大。
为什么是我?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到底是谁?
他们是谁?
我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再一次猛地捶在床沿,我低声吼叫着,嗓子却嘶哑着出不了声。
“阿宇,你别…”阿泰就要走过来,我却不想,我张大了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嘶哑得已经完全无法出声,我只是用手指指着阿泰,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忽的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眼前本就模糊的人影,一下子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没有一个人,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往事一幕幕地,像黑白电影一样,在我脑中回放,是母亲温柔地笑,母亲在厨房做饭地样子,是母亲为我缝制书包上的名字,是母亲为我准备厚实的棉被;画面转换,父亲的脸也渐渐地清晰起来,他用白纸给我包裹新学期的书,我们手握住手在客厅里角劲,虽然我每次都输,但他也变得越来越吃力,父亲鬓角的白发提前生了出来,让我用小钳子帮他捏去。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划过眼角,滴落在枕头上,流进我的耳朵里。
在这夜里,在这无人的病房,我终于大哭出声,无尽的情绪似乎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第二天早晨,阿泰走进了房间,哪怕我的视力仍未恢复,也能觉察他的一脸疲态,想必是听见了我哭,在房外守了一夜,没有进来,我心中对他十分感激,挣扎着坐起来,阿泰见了急忙过来扶住我,我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我对他说道:“阿泰,谢谢。”
“宇神,说什么话呢,咱们是兄弟。”阿泰握住了我的手。
“好兄弟。”我的手掌也是微微用力。
“我想去看看我爸妈。”我轻声说道。
阿泰的手僵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我露出一个苦笑来:“总要面对的,如果不让我最后看上他们一眼,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吧。”
阿泰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出了房间。
我摸到床头的手机,放在眼前找到堂叔的电话拨过去。
电话被接了起来,对面有些嘈杂的声音。
“叔。”
“你都知道了。”堂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太出其中的情绪。
“我,我想去看看他们。”我的声音有一些哽咽。
“我派车去接你。”
“好。”
我的腿还有些软,身上还如散了架般难过,但也勉强能够站起来了,阿泰扶着我的手臂,我把体重压了一些在他身上,就这样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口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我认识,是那天帮我做笔录的小刘,是沈峰的人。
我猜应该是沈峰怕我再受到袭击,所以特地派来保护我的。
“刘警官,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刘警官见我出来,急忙站了起来。
阿泰说道:“阿宇要去贺家山陵园看看他的父母。”
刘警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我的另一边扶住了我。
下得楼来,堂叔的车已经等在了停车场,我们三个钻进车里,小刘警官坐在了前排,而阿泰则陪我坐在后排。
车子缓缓发动起来,微微晃动的车身,让我感觉到一丝困意,浑身的疲累顺着这丝困意直冲眼皮,眼皮越来越重,我只和阿泰交代了一句到了叫我之后,我便昏沉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父母和秦悠悠都还在,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们都看着我,对着我微笑,他们的嘴似乎在微微动着,在说着什么话,可是我却听不见。
画面忽然一阵模糊,他们突然全都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汽车已经停稳了,阿泰正轻轻地推着我的肩膀,我伸手揉了揉脸,随着阿泰一同下了车去。
贺家山陵园是一个还算比较新的陵园,之前的老陵园据说是因为规划的原因,遭到拆迁,全部都转移到了这里,这里原本是一座小山坡,现在我站在门口的位置,稍微抬头,便能看见漫山的墓碑,而在山坡下,则是圆形的八间灵堂,此时我的父母就躺在其中一间。
小刘警官从前面不远处快步走向我,我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不过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我也是心中释然,对他微微感激。
他手上拿着一件白色的孝衣,黑色的袖章,袖章上面有一个红布点,绑着一小条麻绳。
我就站在灵堂外,将白色孝衣穿了起来,戴上了白色的孝帽,阿泰又帮我把袖章戴上,这过程中,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静静的做完了这一切。
堂叔从灵堂里走出来,他穿着和我相同的衣饰,只是他的面颊比之前看见的,又是消瘦了一大圈,眼睛又红又肿,眼袋深得就像是用笔画上去的一般。
“叔。”我喊了一声,我看着这张和父亲及其相似的脸,不由得鼻子又是一酸。
“进去吧,去上柱香。”堂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
我越过堂叔,走进灵堂,灵堂的两边有不少人,灵堂的正中央并排放着两台黑色的棺材,在棺材的脚上设置了灵位,摆放了一些水果和香炉,香炉上插满了正在燃烧或者已经燃尽的香,地上也都是香灰。
婶婶正拿着六柱香等在灵位前,阿泰搀扶着我走过去,我对着两台棺材跪了下去。
婶婶把三柱香递到我面前,我却是没有接,我先是朝着母亲的方向,重重地把头磕在了地上,让那“咚,咚,咚”的磕头声盖过了哀乐的声音。
灵堂中除了哀乐声,没有一个人说话,我伸手接过婶婶手中的三柱香,先将其插进了母亲的香炉当中。
“小宇,你…”婶婶轻声唤了我一声。
“我没事,婶婶。”我对着婶婶笑了一下。
接下来,我对着父亲的灵位,再次磕头。
“咚咚咚。”
磕完头,我再次接过婶婶手中剩下的三柱香,插进了父亲的香炉之中。
我感觉到额头微微湿润,许是流了些血,但是那些许疼痛,对于此时我心中的痛而言,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罢了。
我一定会揪出凶手来,一定会。
我咬着牙,在心中默默地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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