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翻了个身。
阿军没动，阿军老婆也没动。孩子不知道已翻了多少次身了，一会儿抠会手指头，一会儿挠挠头，不安分。按往常的节奏，早该睡着流口水了。
阿军和阿军老婆交替读书，有一个半小时了吧？
阿军嘴发干，阿军老婆直栽盹。小鹿形状的灯罩，小夜灯散着微黄的光，头朝下插在床头柜上方。乳白色的蚊帐像个小网，网着夜深人静还没入睡的这家人儿。
终于读完了。该睡了吧？
孩子眨眨眼，嚷着：
“妈妈，还读，妈妈，还读……”
“叫你爸读，妈妈瞌睡死了，都十一点多了啊，宝贝！”阿军老婆把书本扔过来，书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掉在阿军的夏凉被上。
夏凉被太薄，棱角隔着阿军的腿，稍稍有点疼。
“好吧，宝贝，再读十分钟，咱们睡觉，好不好？”
阿军摸过书本，是《大雪》。
《大雪》这本书，这孩子太喜欢读了。每次一上床，孩子就把这本书翻出来放在床头，自己先读上一会儿。阿军和阿军老婆都不知道已经读过多少遍了。孩子小手指着字，能读好多段落了，稍有停顿，阿军或者阿军老婆提示一个字，孩子就可以继续，基本上快会背了。其实，阿军老婆已经会背了，阿军也差不多会背了。
“嗯。”孩子动了动，小脸朝向阿军。
孩子眼睛亮亮的，睫毛长长的，小嘴红红的，额角刘海处隐隐有汗滴。
“那我读的时候，你得闭上眼吆。”
“好。”
阿军躺着没动，脖子用劲，移了移靠背，靠背对折着，这样舒服些。
“大雪，作者，贝塔合德，翻译，火棘果子，……闭上眼睛啊？快！”
孩子没说话，眨眨眼，闭上了。
“……枫树褪红，橡树落金……”阿军余光瞄了瞄，嗯，真乖，闭着呢！
“……棉尾兔太太和小小兔……”阿军停了下来，看着孩子，这孩子早又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阿军。
孩子眼睛亮亮的，睫毛长长的，小嘴红红的，额角刘海处隐隐有汗滴。
“睡吧，宝贝，求你了！明天还上学哩。早早起啊，乖，爸爸不读了，拍拍，咱睡觉啊！”阿军头都大了，抵不住了。
外面传来大公鸡震耳欲馈的啼叫声，喔喔——喔——
“好。”孩子侧起身来，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阿军顺手把《大雪》扔在床头柜上，也侧起身去，左手枕在脑袋下面，伸出右手，拍着孩子的小屁屁。
阿军迅疾闭上了眼……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有一分钟时间吗？
“爸爸？”这孩子又叫起来。
“嗯？”阿军眼皮实在不想动，睁不开，敷衍了一声。
“爸爸？”孩子伸出手指，捣了捣阿军的鼻子。
周围静的很。阿军老婆估计已经”开始做梦了，翻了个身，又翻了过去，哼一声，“还没睡啊！”没睁眼！
“嗯！”阿军眯缝着眼瞅着这孩子。
孩子眼睛亮亮的，睫毛长长的，小嘴红红的，额角刘海处隐隐有汗滴。
“爸爸，对不起，我把瞌睡弄丢了！”
一粒小珍珠蹦出，挂在孩子眼角，晶莹透亮。
阿军一骨碌坐了起来，精神抖擞，睡意全无……
阿军老婆一骨碌坐了起来，精神抖擞，睡意全无……
几乎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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