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吴语
来源 | 公众号：有型有范
天气不怎么好，酷热之后就是短暂豪雨，人稍不注意就容易生病。小病还好，大病就容易让人生无可恋。
想起奶奶，那是我最早接受生死教育的一课。
那是小学了，我们不住在一起，一周见不了几次，我忙着上学，她就更忙了，忙着田间地头，忙着种田收割，忙着种菜施肥......等她终于不忙了，却已经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了。
一个人开始觉得天塌了，大多数时候是从身体塌了开始的。
生了病的奶奶，好像是和这个社会脱钩的人，既不对世界负责，世界也不对自己负责，大到远嫁的女儿回来没、媳妇愿不愿意生孩子，小到田里的菜有没有人浇、鸡有没有人喂，一概无心他顾。
在医院住了几天，医生唤叔叔们来，回去吧，不用治了，想见最后一面的人，都通知回来吧。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奶奶说这个决定的，太残忍。只记得奶奶还不愿回家，还要治。
回家以后，她几乎很难说话了，替她说话的，是一圈又一圈的眼眶里的泪水。
奶奶从起病到离世也就四五天时间，一种几天就可以发病致死的病，之前会没有一点点征兆吗？是她隐瞒了，觉得小病小痛不用放心上，还是心疼儿女花钱，愣是不敢吭声？
那时候，小镇里的人，无论老中青，印象里没有几个人是重视身体的，几乎从不去医院，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一概去小门诊。等到心怀忐忑去大医院的时候，人也病入膏肓了。
普通人对于亲人的离去，除了一种巨大的悲伤袭来，除了永失我爱的痛苦，对于身患重疾，理解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感同身受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你没经历过的东西，你不能假装你有，且可以深刻体会。
近日去医院陪护，对生老病死这事，又多了一些感触。我在六楼等病人，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忽然听到一个女人一阵哀嚎，撕心裂肺地哭，听得人头皮发紧，内心一颤。
声音尖锐而凌厉，从没有封闭的五楼楼道传上来，刚开始是一个女的中年人的声音，而后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声加入，嘴里在喊着什么，哭声的合奏，能叫人全身血液凝固那么几秒，听者无不悲切。有好奇者直接下楼围观，我看了一眼楼道上的科室标识，五楼，重症监护室，难怪。
你说，生活里职场上那点小事，比起现场感受到的生离死别，真的不是一个量级。只要在医院ICU外转一下，这里有的是满面愁容的人，没有最苦只有更苦，众生皆苦，患者和家属是苦上加苦。
去年有长辈患了重症，说起病友们都很是感慨，年轻的时候奋斗在赚钱一线，老了老了，还没怎么享福，就进了医院，成了花钱大户了。每天花出去的钱，就像在大海里打了几个鸡蛋，不带一点点浪花，而且更棘手的是，重症需要的费用，即便医保，覆盖的部分也寥寥，而他们几乎没有一张象样的商业保险。
医院和医院以外的分野到底是什么？
健康的和不健康的，有钱的和没钱的，盲目乐观的和无休止悲观的，时间遥遥无期的和屈指可数的......时间在这里停滞，也在这里形成更大的合力往前奔赴。
在医院这个地方，是可以深切体会到，一个健康的人，可以有1个，10个，无数个梦想，而一个失去健康的人，有且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健康。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想毕其功于一役，生了大病的人，如果回望过去，抽丝剥茧每一个生活细节，如果能少点熬夜，如果能多点锻炼，如果能少点喝酒，如果能少吃油腻，如果能经常体检，如果......还有如果。
人呀，可以一直做梦，但是梦总是会醒。人呀，就是那么一种习惯于高看自己的动物，不到生活给你一个下马威，让你生病，生一场让你足够生畏恐惧的大病，人是很难改弦更张，重新审视自己的。
人还没老的时候，赚钱总是第一要务的，但阻止一个人长久赚钱的，恐怕还是大多数人并不重视的身体。带着这层觉悟去赚钱，至少在健康上面，恶化的概率还是会少很多吧。
前两天跟妹妹聊起，她说，我老公的两个姑丈，你见过的，两个都患癌，一个刚离世，一个刚确诊不久。
不免惊呆，因为我们娘家这边的两个姑丈，早些年也是因为肝癌和胰腺癌去世。他们都是家境优渥的人，饮食上没有太多禁忌，在大口吃肉和大碗喝酒方面，没有亏待过自己，可是该有的锻炼和保健却没有跟上。他们的父母都是八九十岁还健在的老人，基因遗传上也曾拿过一手好牌。
真是很可惜，两个姑丈都是五六十岁，正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更让人心痛的是，其中一个姑丈的独子，我表哥，三十多岁也患肝癌去世了，是常年觥筹交错应酬所致，还是创业太累积劳成疾，可能都有吧，留下一双儿女，一声叹息。
人生这趟归途，大家都差不多，一个人再怎么迷恋名与利，再怎么渴望命运的波澜壮阔，无非是早点下车晚点到站的区别。只是人到中年就是容易怂，上有老下有小，心里放不下的人，终究是软肋和盔甲一样的存在。
时间像沙漏一样不可逆，身体潜在的小隐患，不加以重视，怕也是不可逆的。可惜的是，一个普通人，你没有经历过枪林弹雨，你很难说比打过仗的人更懂和平的价值。
不管怎样，一旦身体有恙，特别是过了四十岁的人，真的该体检还是体检，只有体检报告出来，你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在自己制造的假象里。
世间许多事，都应了这句诗: 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美好易逝，懂得太少，爱得太迟，珍惜得太晚，智慧的到达，似乎总是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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