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二伯这个词语,印象很模糊。
他是我们家,甚至我们整个家族,最讨厌的人。因为他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几乎所有的贬义词都能放在他身上。可我今天早上听说他去世的消息的时候,我还是哭了。
妈妈的语气很平静,因为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我的大哥,也就是我二伯的儿子,大年初六结的婚,在那以后过六天,也就是过完年的12天,二伯去世了。我算了算,当时我正准备去上海考试,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的护身符在我洗澡的时候掉在地上碎了一小块。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将我心心爱爱的护身符,跟一个让所有人讨厌的大懒鬼联想在一起,可是我能想到的预兆性的事情只有这一个了,而且..我个人觉得,我很在乎二伯。
妈妈说当时是怕影响我考试所以才没告诉我,全家上下就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怕影响高考而瞒着我自己亲人死亡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觉得不可思议,反复问了好几遍这是真的吗,还疑问为什么爷爷奶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妈妈回家告诉爷爷奶奶这个消息的时候,爸爸还让跟回家一辆120,怕爷爷奶奶受不了,结果爷爷就问了一句:这么快就不行了啊?人啊,不作不会死。
没错,二伯可以说是作死的,喝酒胃出血。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偷爷爷奶奶钱,以做生意需要工作室为理由借用我们家的空房子,屡次给爷爷奶奶气的犯病,出去吃饭以我爸的名字进行赊账,半年时间几十万存款花的一毛不剩。我是家里的小孩子,家里有什么事不会跟我说太多,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到了诸如此类种种不堪的事情。
妈妈刚才不经意间给我说了一句话:“你从小给他在床头写写画画的那些花钱计划,他终究没记在心里。”这勾起了我很多回忆。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所以大家都很喜欢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女孩子,对大哥哥造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大家都对我很友好。我总是一家人中最蹦蹦跳跳最欢快的一个,二伯让我给她擦皮鞋,我只有五岁大的时候就掂着小板凳,小刷子和鞋油在院子里坐着假装摆摊,一下午能挣好几十块。当然,都是挣得二伯的。
二伯没给我买过什么礼物,每年给的压岁钱也都是最少的,妈妈每次都不让我要,但是二伯总是说,该有的还是要有的。他脸上的那份难为情,还有他心里的那份真切,随着我慢慢长大,我也明白的越来越清晰。
我觉得二伯一定是想出人头地的吧,我听爸爸说过一两次,上学的时候有谁欺负爸爸了,追着老远跟人打架的就是二伯。脑子里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也试着去经营一些,但都以失败告终。我相信,如果二伯能活到100岁,他一定是最有钱的那一个,可现实就是,因为钱,因为生活,他的灵魂在50岁就被扼杀了。
我到现在还在哭,我哭是因为想念,我真的想他了。妈妈问我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就想到会是死亡这两个字,因为他总是一个不让人放心的老男人。可我还是硬拉着我的思绪不让往那方面想,总觉得那样想会不吉利,可结果就是如此。我哭是因为他给我买过很多辣条,他床头的零花钱都是我的,就连我第一个贴满钻的翻盖小手机也是他买的。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眼角还有很多眼屎,种的睫毛也歪七扭八的趴在眼皮上,可我还是蒙着被子默默的哭了。我没想到我们家族第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会是他,我没想到他真的把自己给作死了,我跟妈妈讲,虽然他一直不干什么好事儿吧,但他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
二伯,我终于高考完了,终于有时间听家人说家里事儿了,可是再也没法给你擦一次皮鞋了给你列一份计划了。等过两天,我就去给你烧纸跟你说话,让你在天堂那个美丽的地方,不再为梦想的本钱急得焦头烂额,也不再因为没人懂你而借酒浇愁。
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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