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给我帮扶的一个贫困户大爷打电话,向他核实了一些信息,末了,随口告知他今天会去他家走访!
说起这个大爷,年纪和我父亲一般大,是我贫困户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可怜的一个。60岁的老头了,手臂上还刻着几处纹身,年轻时在东北闯荡,应该也是个人物,老了落得二等残疾,下半身瘫痪,整日坐在轮椅上。前几年回到老家由哥哥照顾,去年哥哥也去世了,剩下自己孑然一身,无儿无女,吃着五保,很是凄惨。问他为啥年轻时不找个老伴,他眼里满是落寞!
而在我帮扶的贫困户中,最让我头疼的也是他。聊起他,村里人对他评价普遍不高,说他年轻时就是个二溜子,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八九十年代村里搞建设的时候,宁愿天天睡懒觉,也不会为村里干一点贡献,之后因为在当地犯了点事,跑到东北闯荡,现在老了又回来祸害村里。村干部也劝我少搭理他,说他毛病特多,总是没事找事,提醒我只要把帮扶政策向他倾斜一点就好了,别和他深入交往,否则容易被他“缠上”。
听着村里的评价,我感慨万千。而让我最郁闷的就是他的市井钻营心理,不可理喻的为自己争取着各种过分福利。为了申请危房改造,不断地质疑自己的房屋鉴定不准,镇上干部接连给他鉴定了四次,可他还是认为鉴定结果有假;看他身体的确不方便,村委给他修缮了两次,可他却不知好歹,咒骂村干部不干人事,要求村委全款给他建新房子;看他院子比较脏,村委好心找人帮其打扫了一遍,后来他便认为这是村委的义务,应该定期去给他打扫;前些日子下雨,他家的院门塌了,村里看他可怜,便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自己找人修缮一下,结果他把钱留下来了,一遍遍的向县里打电话告村委和镇政府不帮助他;给他宣传相关扶贫政策,享受五保补贴后就不能再享受其他有关补贴,他听说了,很生气地训斥我不应该给他撤销,认为自己就应该享受所有的;听说办理慢性病后拿药不花钱,硬是夜里两点多钟给我打电话逼着我给他办了6种慢性病,等等行为说起来头疼!
今天上午忙于准备材料,下午吃完饭才去。到了村里,已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车走在村里狭窄的小巷里,速度降下来许多,声音也小了很多。车还未熄火,大门的一侧就开了。在车里就能听见大爷坐在轮椅上热情的吆喝着我,一只手费力地开着咯吱响的大门,一只手使劲地固定住轮椅防止溜车。雨还在下,虽不大,但他坐在轮椅上,从堂屋摇过来,也淋湿了一片。我心一动,赶紧下车把他推回堂屋。刚进门口,我就闻到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酒精味,由于经常走访,和他很熟,我半开玩笑的说:“瞧您这一身病,还喝那么多酒,万一有个好歹咋办,都没人知道”。他笑笑没说啥!
过了好一会,他忽然幽幽的说,“我感觉我也快了”。
我头也没抬的问:“啥快了?”
“我感觉今年身体一点不如一点,也快了。”
我赶紧说他:“别胡说八道,您能活到90岁,看你那纹身,咱还是小青年!“
他干咳的笑了笑,而后小心翼翼的道:“昨天你说来,我就一直盼着你来,等了一上午你没来。”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听村干部说,你们这个月检查完就结束了是吗,真的假的,你以后就不来了是吗?”。
看我忙着收拾材料没接他话,他又自顾自的说:“这两年来多亏了你,啥时结婚给说一声,不知俺这老头子能讨杯酒喝不?”“别看我身体不行了,只要你说一声在哪里,我爬也能爬去”!
只记得走的时候我脑子也乱乱的,他又坚持送我到门口,临上车时,他坐在轮椅上,在门口的雨里淋着,又一次大声地问我,以后还来不!?
坐在车里,我内心很沉重,在巷头上呆了好久。或许他真的能看到未来,才让他有了今日的感言;亦或是看我即将离开,才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曾经的他应该也有过辉煌的往事吧,而现在的他只能一人独守空房,真正的老无所依。而我就是他的一个倾听者,或许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的家人了吧!
听他说了那么多,我也想了很多很多。人啊,终归是有感情的动物,纵使以前他多么的不堪,多么的让人生厌,但总会有着那么一瞬间,让你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一个怀有感恩之情的人,应该不会太坏!
莫名的想起了杜甫的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诗句来。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贫困生活的人,才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吧。此时的我油然多了些忧国忧民的情怀,虽没有诗圣心怀天下的胸襟,但仍以我心之愿,祝天下所有贫困户身体健康、老有所依。
扶贫路上虽有阴暗,可总有那一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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