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飞降落，机舱里是陌生人和我肩并肩。
——题记
他
飞机在云端上，我靠着窗，地平线那头隐约透出了光。耳机里传来电影配乐的声音，每一个场景都好像亲身经历。
飞行到一半航程了，醒来我望了望手表，客舱里温度有一点低。“Would u like a cup of coffee？”异国空姐的璀璨笑容在此刻显得尤为僵硬，我看着她棕褐色的瞳孔，想起了阿may的脸。
从小不喜欢喝美式的人，在美国呆了2年后也习惯每个清晨来上一杯。阿may不喜欢喝咖啡的，她喜欢学校食堂里的兑水橙汁。我酷爱日料和西餐，每每想去间好餐厅打牙祭，她却只喜欢带我到一个破旧狭小的面馆，点上一碗清淡的面，自个连汤带水一并吃完。
我常常嘲笑她像个老女人，干瘪的身材，平淡的五官，放在人堆里没有丝毫的神韵。她总是佯装生气地扑上来撕咬我的手臂，却从未真正留下一道齿痕。
我去过她的家，父母也都是传统的老一辈，礼节性地问候了我的父母和家庭。她母亲曾说，希望她能到我的城市去发展，对此她总是有着不可置否的笑。
我是希望带她走的，希望她能跟我回到那个灯红酒绿，璀璨繁华的大都市。我会带她逛逛我的母校，去夜市街上最火的小吃店里买奶茶，还有傍晚小孩子最多的城市公园，那里放风筝的人总是一个撞一个……
但是她呀，就跟五月的风一样，清凉干爽却难以捕捉。一用力，转身就逃。
我遇过太多比她更有意思更charming的女人，她们有的妖艳魅惑，有的纯如清水，却没有人像她，像水墨画里的山和云，墨汁泼洒地越浓烈，骨子里越透着清淡。
她时而静默如草木，时而生动如鱼鸟。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舞蹈室，别的女生打闹嬉笑，柔软纤细，只有她，一个瞥眼就像剑光闪烁，直击我心脏。
而等我要上联系方式，在手机里轻浮地调戏她时，她又显得无比真诚敏感，像是常年礼拜、虔诚的基督徒般，处处散发着奇异芬芳的荷尔蒙。
我们在一起3年，欢喜疯癫和悲戚煎熬或多或少都沾了一点边角。而此刻，她的面庞在我脑海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印象深刻的只剩下她低头浅笑的模样，是故作羞涩的狡黠。
她的老家有着凌冽的寒冬和厚实的雪，她和发小闺蜜相约，无论多久总要一起回到这所偏远的小城。择一城而终老，这个选择她没有过问我。
她送我来的机场，不哭不闹，如果不是我强烈要求拥抱一下，或许她始终是胡言乱语，瞎扯着不着边际的八卦和笑话。不知道她那边现在还好吗，不爱学习，耿直真实的她会遇到很多困难吧。再没有洁癖嫌弃她，包办打点她的生活琐事，也没有人为她拍下每一场比赛的视频，在每个懒觉后，发觉没有人帮她做早餐，这样子的她会失落吗？
我猜她不会的，她会在那个小城里安稳的活着，跳舞健身，和闺蜜聚会旅游。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吧，因此她没有求我留下，也没有问我归期。只是看着我，漫不经心地说一路顺风呀。
她
进入冬季后，暮色的来临总显得过于隆重。我开着车，高速路两旁是无尽的白色荒野，音响里传来熟悉的歌声，让人不觉有一丝气闷。打开车窗，北风呼啸而过，惊觉脸颊冰凉。
这次离别，早已是商榷数次后的决定。
他很喜欢阳光，尤其喜欢静谧森林里落在泥土上斑驳的阴影。那一年隆冬他跟我回家，我们一起去滑雪，作为南方人，他笨拙地拖着雪具，无数次在雪道跌倒再狼狈地爬起，我的笑意愈发浓烈。
假期结束前我们最后一次来到雪场，他没再摔跤，跳跃、转向，最后平稳的滑向树旁。毫无征兆，他突然地扬起头，看向远处渐暗的天色，眼神里藏着欣喜又复杂的思绪，宏大而遥远，距离我不过一米，我甚至看得见他脸上细密的绒毛，还有嘴角胡须边那颗隐藏起来的小痣，20岁的他如同刚切割好的钻石，发着熠熠生辉的光，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在那个世界里，我占据的也不过是一方渺小空间，而他目光的终点却是这个广袤无垠、纷繁鲜活的世界。
爱一匹野马的最好方式，就是给它草原，放他自由。
我回到家，在阳台上看到他遗漏了毛衣外套，羊毛烘干后温暖柔软的触感，在掌心里逐渐变得真实具体。叠好整齐放在枕边，黑夜中我闭上眼，看见他大笑时眼角的纹路，皱皱的像一把扇子。
我抱着妖妖，窝在沙发里听歌，它的毛发愈发柔顺，脾气却更暴躁了些，挣扎着跳到窗边，抬头凝视着一片一片飘落的雪花，落地窗镶嵌着光影交错的繁华都市。那一刻我仿佛觉得它是他留下的影子，回忆起他抚摸着它的手，就如同曾经无数次牵起我的时刻，温暖厚实，是不由分说地坚定。我走过去，轻柔地将它抱进怀中，厨房里浅黄色灯光，桌子上是仍然温热的热la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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