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关于缘分一说,苏婉向来嗤之以鼻,通常有缘千里来相会之类的话都是搭讪的最佳开头。可是当苏婉换了无数马甲下棋后,遇到一个难得合拍的搭档,好感骤然而至,询问之,居然又是他,一番唏嘘之后,他再次声明,“你我真是太有缘分了!”缘分,缘分?孽缘吧。
说起来苏婉和耗子是不打不相识,记得苏婉刚开始下棋的时候,水平低,性子急,输急了就上火。耗子那时的水平和苏婉半斤八两,于是两人碰上了就像那滴水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炸了!苏婉打字快,耗子辩解一句,苏婉就能给他回上十句,等他好不容易想到了顶苏婉的话,苏婉已经把他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都一一请出来问候过了,苏婉一直秉承着骂人不带脏字为最高境界的原则,耗子岂是苏婉的对手?于是乎,一天在他们又连续输了好几盘而苏婉对他一顿拆骨剥皮的问候后,耗子急了,“你这女人,有本事出来单挑!我就在XX路上的肯德基等你!”
因为耗子和苏婉在一个地方,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可是像这样明目张胆地邀请,苏婉还是第一次听到,尽管事后,耗子一再强调,那不是邀请,那是挑战,是挑衅。可是苏婉自认为作为平日里各项指标均合格的淑女,实在不应该是耗子这样没气质没度量下棋输了又拼命怨她的小气鬼可以轻易约到的,苏婉准备放他鸽子。可是在她做完这个决定之后一个多小时内,她居然对下棋毫无兴趣,约的地方其实离苏婉家很近,几番自我心里建设之后,苏婉还是去了。
这是苏婉第一次见网友,不知道一般人见网友会怎么样,可是苏婉和耗子一见面却是有些尴尬,一开始两人对着发呆。他个子挺高,浓眉大眼,而苏婉个子只有一米六,足足矮了他大半个头,于是,他挑了挑眉毛,站起来对着苏婉头顶比划了一下,笑嘻嘻地说:“个子小小的,力气倒不小,损起我来一气儿能打出几百字来,看不出啊。”苏婉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一下子消失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那是因为你实在欠抽,姑娘我替天行道!”说罢不禁挺挺了胸膛,耗子闷笑不已,肩膀一抖一抖的,半晌,才正了正脸色,郑重其事地说:“别撑了,再撑也只能是小笼包。”苏婉后知后觉,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脚上,死命地来回碾,嘴里不停:“妖孽!妖孽,本姑娘诅咒你一百遍,一百遍啊!”
在苏婉看来,一切脑子装了废料的家伙不管其外表如何人模人样,均为披着人皮的妖孽,所以之后的多少年,无论耗子变得多么的文质彬彬谦逊有礼,苏婉始终认为他属于衣冠禽兽的那种,何其有幸,有生之年碰到一只禽兽。尤其在苏婉无比悲愤地发现他居然和自己在一个小区里,这是何等的冤孽啊!
苏婉和耗子都喜欢下军旗,耗子工作轻松,大把时间下棋,很快,他水平越来越高,苏婉下棋时间不多,偏生就爱好这军棋,于是,每次苏婉上线要他陪着下棋,他总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苏婉啊,你说你就不能正常点儿嘛,逛逛街啊,买买衣服啊,种种花儿啊,养养草啊什么的,你说你一放假你就逮着我下棋,你说我赢这么点儿分数我容易么我,关键是你下棋全不用脑子下,智商为负的人下了这么久也该知道个道道杠杠了,你就愣了吧唧的没一点觉悟?”耗子很悲催地一手打着电话向我哭诉,一手还忙不迭地吃子,进营。
念在他辛苦陪下棋的份上,苏婉难得好声好气地解释:“耗子,我就这点爱好,你就成全我得了。”
电话那头的耗子更加悲愤了,嚎叫着:“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啊,我都二十八的人了,我都没女朋友,谁来成全我啊!”
苏婉顺口接下来,“那我当你女朋友好了。”
电话那头静了三分钟,耗子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不好,我亏大了,我琢磨着,我起码也得找个S型身材的,或者胸大脑容量富裕的,我怎么能在你这棵干瘪豆芽菜上吊死呢!”
妖孽!妖孽!诅咒你,诅咒你一百遍,一百遍啊!
苏婉一直对自己强调说,级别不是目的,分数不是一切,可是每次苏婉看到耗子统帅级别的分数总是分外眼红,苏婉的ID号上阿拉伯数字也不少,只是前面多了个负号,就像是仿的极其逼真的LV包包里挂着一个“made in china ”的字样一样。耗子总是嫌苏婉几年下来一直在工兵级别徘徊,可是苏婉不能让耗子这种斯文败类给瞧扁了吧。“工兵哪里不好了?人们都喜欢和工兵下棋,这分数看起来多安全啊,一看就知道怎么下都能赢的主。再说了,在军棋里工兵最勤恳了,不但负责飞炸弹,还要辛苦挖地雷,偶尔还装一回大人物搞一把偷袭,七拐八弯的路嗖的一下到位,任劳任怨的。还有啊,没有工兵挖雷,最后人家一三角雷,就算你有司令军长也能把你给憋死。最后,没有我这个工兵与你这头笨猪共舞,你输了还能理直气壮地谴责我吗?你输了还能故作伤感地找理由吗?没我在旁边衬着,看你还怎么装厉害,装高手!”
耗子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啊。”
渐渐的,苏婉和耗子的下棋时间久了,不记得有多久了,只记得他卑鄙地赢了苏婉3年压岁钱,不要问苏婉为什么二十几岁的人还有压岁钱!尽管苏婉和耗子单挑,总是耗子赢,他们合作也能赢几盘了。耗子摸清了苏婉的路子,苏婉习惯用大子打头阵,另一路兵力很弱,但旗上喜欢布两到三个雷。而耗子喜欢藏着子,看苏婉子力所剩无几了,才会慢条斯理地出大子。按耗子说的,他原来的棋风可是相当奔放豪迈,结果碰上苏婉,发现苏婉比他更肆无忌惮,可怜的孩子硬生生被扭曲了,玩起了龟缩式的打法。苏婉相当喜欢这样的打法,三五两下地把自己的棋下完,然后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悠哉地看着耗子一个人在垂死挣扎。事实上,苏婉是相当小气且记仇的人,谁让他老笑我脑容量低,如此死脑细胞的残局游戏还能不便宜他?
一天,苏婉和耗子下了几盘后,不知道是为什么,连续输棋,耗子等了半天,也没见苏婉长篇大论地损他,于是这厮又皮痒了,开始挑衅上了:“苏婉啊,你看都是你名字害的,都输完了,还能指望赢吗?”
“呵呵”苏婉发出一阵柔和的笑声,不理他,耗子抖了抖身板儿,两手拼命搓着胳膊,“我说你不能正常点儿说话,你说你这么寒碜人,就是大热天的我也受不了啊。”
苏婉朝耗子勾勾小指头,耗子一脸好奇地凑过来,苏婉很得意地说:“姑娘我昨天相亲去了,那男的还夸我名字有气质来着。”
耗子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末了,上下打量苏婉一番,十分悲悯地说道:“也是啊,你说你全身上下也就只能拿你那名字夸点儿了,但凡有一丝可以夸的地方也不需要这么委婉地逮着人家名字说事儿啊。这谁啊,和你相亲,真是太悲催了这娃……”
苏婉套着细高根儿的鞋子狠狠踹在耗子的小腿骨上,耗子发出一声惨叫,一连声说道:“哎,哎,我说你轻点儿,你说你使这么大劲儿干嘛呢,还是不是女人了你,我说你最近和我下棋老输,原来你全捞偏门去了,正经事都不干了啊。”
“我捞什么偏门了啊?”苏婉有点莫名其妙。
“相亲啊。”耗子没好气地说。
“那正经事是什么?”
“下军棋啊!”耗子何等理直气壮啊。
耗子,我收回昨天的昨天夸你还一表人才的话,你就一说你胖你就喘的主,你还能不能有志气点儿不?
“行!”耗子起身拍了拍我的头,“乖,在家里等着,晚上八点整上Q,有话对你说。”
晚上八点,苏婉急忙打开Q,耗子头像拼命闪着,一点,跳出一大段话来,
“苏婉,还记得你说过的工兵的好处吗?其实吧,在我看来,这工兵吧,长得路人甲,扔在人堆里能找出好几个长得差不多的,长得安全啊是多么重要,出门不怕遭劫色,在家不怕爬梯墙。这工兵勤快啊,任谁也没它能跑啊,你看它一人包好几件事儿呢,又是飞炸弹又是挖地雷的多省事儿,这搁在家里那是家务多面手啊。这工兵还省钱啊,你看一副军棋里仨工兵,便宜着呢,可劲地使唤都没事。这工兵还没心计,一看就是把心事放脸上的,瞧着那跑得快出了门又不敢吃子的那就是一工兵,简单明了。按我说,娶妻当娶工兵,你说我长得寒碜,所以太漂亮的我镇不住;你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所以没个能干的老婆我得饿死;你说我成不了大款当不成领导,所以我得找一个容易满足的老婆,花个千儿八百地讨她欢心还能其乐融融;你说我阴险狡诈腹黑不良,所以我得找一心思单纯点儿的,我能吃死了她,她不能跟我对着干啊,你要说两人都是狡猾的主,这家里还不得整天演无间道啊。我说,苏婉啊,要不,咱们就将就了,凑合着过日子吧。
我不敢说爱你到死,生不如死,死而后已,诸如此类等等,我只能说,你这辈子就是一工兵了,我也就是你一个人的地雷,对外我挡风,回家了咱关起门来一切听工兵大人你的意思。我保证我的班里就你一小兵儿,不过你也得保证你不能寻思着换主啊,哪天你升班长了,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工兵。我就不是特煽情的人,那些个说着有我一口饭吃绝不让你喝粥的家伙就一混蛋,我肯定说有我一口粥喝绝对让你先吃饭。咱一起以后夫唱妇随的,你挖雷来我扛旗,别问我除了你工兵我地雷你班长我工兵的还有其他棋子都哪里去了,那是因为我眼里就只有你一个。
苏婉,我这人就特老实,特木讷的人吧,估摸着你看完的时候,我已经在你家楼下站着了,就对着你房间的窗户下面,成不成,你倒是给个声儿吧。”
耗子在楼下晃来晃去好久了,又是摸口袋,又是挠头发的,隔壁的老奶奶进进出出好几次碰着他了,盯着他瞅了半天,发出一阵感慨,“你这小伙忘了带钥匙了吧,都转悠傻了。”
耗子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不,不是,啊……”一个粉色小包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脑门上,耗子气急败坏地捡起小包,冲着楼上吼:“有这么乱扔垃圾的啊,啊,咦?这是苏婉的钥匙包啊!”耗子乐坏了,屁颠屁颠地凑到楼道门前,哆嗦着拿着钥匙,半天开不了门,心里直乐呵,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隔壁老奶奶托着个老花眼镜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叹气道:“看着挺精神的一小伙,迟钝了些,手脚忒不利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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