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做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的手指在寻找答案，谁能告诉我“做母亲”和“做个人”之间怎么平衡

妈妈的时间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

晚上八点，爸爸妈妈放好水准备给14个月大的六六洗澡。这个不安分的女娃娃，一说洗澡恨不得马上变身小美人鱼一头扎进水里，洗头时却像只待宰的小猪，止不住地嗷嗷大叫。

随后，妈妈陪六六玩游戏，唱歌，读绘本，讲故事，教新词汇，喂奶，弥补工作一天落下的亲子时光。待到六六揉着眼睛开始闹觉，妈妈便哼着小曲将她揽进怀里，前一分种还在笑啊闹啊的小人儿，这会儿已经进入恬静的梦乡了。

安顿好六六，妈妈看看墙上的钟，无不例外地又将近十点。半个小时匆匆洗涑完毕，夜终于安静下来，妈妈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倚靠在床头，努力回忆着近两年来的点点滴滴，试图将琐碎的生活拼凑成文字，奈何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这一刻她只想沉沉睡去。

这样的日子随着六六的诞生而开始。不，准确地说，六六的生物钟是从断母乳之后才慢慢趋于正常的，妈妈的作息时间必须调整到和她一致。在那之前，妈妈连睡个安稳觉都是件奢侈的事儿，更谈不上属于自己的时间。

就这样，初为人母的体验，妈妈在心里反复揣摩了365个日夜，一拖再拖，还是没能落到纸上。直到六六都开始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了，那些面对新生命的情愫早已酝酿到极致，倘若再不记下，恐怕即将挥发殆尽了。

“做母亲”和“做个人”之间怎么平衡？同一问题曾困扰过龙应台，如今妈妈也在费尽心思寻找答案，这大概是个千古难题罢。

她知道，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天使，一定是上帝特意送给她做女人的礼物

上帝特别的考验

妈妈着迷似的看着这张熟睡的小脸，忍不住地俯下身去亲吻她的头发、额头，脸颊，甚至连肥嘟嘟的小手和脚丫也不落下。

六六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裂开嘴笑了，妈妈写满倦意的脸上终于也漾开了笑容。她知道，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天使，一定是上帝特意送给她做女人的礼物。

是的，当孕吐第一次来袭，妈妈就知道，她爱极了这个天使，不曾拒绝她的到来。然而要收下这件珍贵的礼物，却要经得起上帝特别的考验。

妈妈要忍受日渐臃肿的身体和不断飙升的体重，眼睁睁看着妊娠纹悄悄爬上肚皮，妊娠斑星星点点布满脸颊，光洁嫩白的皮肤一去不复返，头发成把成把地掉，黄脸婆的锻造从此开始。

身材和容貌在节节败退，身体和心理将要承受的负荷却与日俱增。

酸涩胀痛的腰身要将一二十斤的肚子支起，走路摇摆像只企鹅却要坚持日行千里，困倦难耐的夜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耻骨联合分离让她爬上床走下楼都得慢慢摸索，腱鞘炎让她提个筷子也要使尽浑身解数，在结束这一切磨砺之后她还将承受同时折断12根肋骨的痛，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痛。

这明明是一个辛酸艰难的历程，可妈妈看着每次都能顺利过关的产检报告，抚摸着日益隆起的肚子，却像个掉进蜜罐的孩子，沉溺在甜蜜和幸福中无法自拔，常常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小家伙双眸紧闭，对降临这个世界全然无知，熟睡的脸熟悉又陌生

今夜天使降临

尽管那个场景妈妈已经在书本和电视中温习多遍，做足了准备，可当阵痛真正到来，她却变得毫无防备，措手不及。起初间隔30分钟、15分钟或20分钟的不规律阵痛咬咬牙还能勉强挺过去，可后来频繁到每3、5分钟一次，她的身体也跟着抽搐颤抖一次，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吸进来呼出去的全是疼痛。

她一次次哭着央求医生家人：“求求你们，让我剖腹产吧，快点痛快地给我一刀吧。”

“可是你没有剖腹产指标，宫口才开到两指，还不能用催产素，再等等吧。”医生这样的回答重复了两天。

在这几近奔溃的边缘徘徊了30个小时，阵痛终于击溃了她身体的最后一道防线，吐完一天的食物，再也没有力气去和疼痛抗衡。傍晚时分，她如愿瘫倒在产房的手术台上，等待剖腹产。下半身注射了麻药，无法动弹，也没有痛觉，可是感官却变得异常灵敏。伴随着刀具和剪钳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可以分明地感觉到医生用刀划开肚皮，把手伸向五脏六腑，一点点扒拉着掏出孩子，然后剪断脐带，肚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瘪了下去。

“哇呜——哇呜——”一阵嘹亮的啼哭打破了产房的寂静。

“是女儿，漂亮着呢，来和妈妈亲亲。”医生洗去新生儿身上的血水，抱过来让妈妈细细打量，小家伙双眸紧闭，对降临这个世界全然无知，熟睡的脸熟悉又陌生。

妈妈轻啄一下那粉嫩的脸蛋，积聚已久的一腔泪水终于喷涌而出，曾经所有的疼痛随之而去。

第一个认识的自然是妈妈，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是妈妈

压弯了脊梁骨的奶牛

妈妈以为她已经成功打下这场战役，不负使命，殊不知打完这场还有下一场，最艰辛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母婴室里，小家伙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大部分时间都在酣睡，只是睡眠周期不过半小时，饿了会哭，拉了会闹，“吱呀”一阵开门声也能将她惊醒。喂奶、换尿布、逗玩、哄睡，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夜间轮番上岗。

“出生6斤6两，小名就叫六六吧，还有六六大顺的意思呢，多好。”妈妈一个提议，小家伙从此有了乳名。

妈妈多想抱抱六六，可是直到出院她也难以独自将孩子抱起，撑着床沿坐起来时小腹上的刀口隐隐作痛，镇痛泵似乎失去了作用。剖腹产使奶水来得迟了些，六六啼哭不止，可是她自顾不暇，无能为力。

中国所谓的“坐月子”，对于产后虚弱的妈妈无疑最是煎熬的。想想，即便是在流火的七月也要坚持至少十天半个月不洗头的邋遢大王，恐怕也只有产妇了。或许，产后抑郁症、婆媳矛盾、婚姻危机，这林林总总的问题也将由此开始。

后来的几个月，妈妈一直日日夜夜为成为一只合格的奶牛而战。白花花的猪蹄、鲫鱼汤吃到吐不说，各种偏方屡试不爽，甚至忍着泪请来催乳师发功，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六六晚上每个小时醒来一次找奶吃的噩梦。

三个月大的六六会认人了，第一个认识的自然是妈妈，最亲近的人自然也是妈妈。成天像只考拉似得挂在妈妈身上，寸步不离，任谁也抱不走。妈妈哭笑不得，她那日渐衰弱的腰背只能靠按摩推拿维持着。

奶牛竭尽全力为六六提供能量，用压弯的脊梁骨，臂力猛长的双手，为她支起一个移动的家，就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六六安然长大。

我的母亲也曾这样陪我哭着笑着一路走来，然后慢慢松手让我独自远走的吧？

孩子，你慢慢来

一睡二抬三翻，四撑五抓六坐，七滚八爬九长牙，十站十一扶周能走。

婴儿成长的每个阶段，妈妈熟记于心。她盼着念着六六能快快长大，会爬了，会坐了，然后会走了，自己就该轻松些了。可是内心又充满矛盾，童年的快乐短暂而珍贵，她更愿意孩子在长长的路上，慢慢地走。

六个月，妈妈一个喷嚏，六六笑得前俯后仰；音乐响起，她扭动稚嫩的身体开始“跳舞”；她用肢体和妈妈对话。

八个月，六六开始吚吚哑哑发出各处学来的单字、叠词，“啵，爸爸，啵”，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每天都在寻找新目标。

十个月，萌出了七颗小乳牙，爬行已经溜溜的，扶着沙发不断地摔倒又站起来，会和妈妈分享零食和玩具。

十三个月的某一天，妈妈偶然松开手，六六跌跌撞撞地独自走了好长一段路，那段路里她仿佛看见了年幼的自己。

我的母亲也曾这样陪我哭着笑着一路走来，然后慢慢松手让我独自远走的吧？现在，那只曾经紧紧牵着我的手，手背上已经布满老人纹了吧？

透过那蹒跚学步的孩子，妈妈没来由地忆起自己的母亲，生命的来处和去处，她突然明白了。

如果你不曾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你究竟能告诉我些什么呢？

母亲，这个沉甸甸的词

多年以后，六六长大了，看过了世间百态，懂得了人情冷暖，她也许会问，“妈妈，做妈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个答案在妈妈心中早已明了。

自从做了妈妈，拖延症、懒癌、公主病这些矫情的毛病统统治愈了；

如果说女孩是被爱的对象，那么作为妈妈的女人就是被依赖的对象，传递爱的主体，自带能量，发光发热；

一点点注入到生命里的疼痛和苦难，成为她身体里的血液和细胞，从此她的性格多了坚强和隐忍的因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她从此明白“养儿方知父母恩”的道理，从此践行“百善孝为先”的真理；

妈妈的肩膀也将变得坚不可摧，一头扛着家庭，一头挑着事业，一面是责任，一面是担当，两头持平，方能稳步前进。

龙应台在《孩子，你慢慢来》一书中道尽了她做母亲的种种体验，并非对传统母职的歌颂，而是对生命的实景写生，面对生命的本质和起点，她说：我爱极了做母亲，只要把孩子的头放在我胸口，就能使我觉得幸福。可是我也是个需要极大的内在空间的个人，像一匹野狼，不能没有它空旷的野地和清冷的月光。女性主义者，如果你不曾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你究竟能告诉我些什么呢？

是啊，母亲这个角色，赋予了女性太多，也剥夺了女性太多，要说做母亲是怎样一种体验，体验过生养的喜悦和痛苦，才会从此懂得。

母亲，那是一段沉甸甸的人生，一段需要穷极一生摸索着走下去的路。

篇幅有限，寥寥数字，

写不完妈妈和孩子的点滴过往，道不尽做母亲的痛并快乐，

越往下写越多生活的片段，亲子的时光在脑海中浮现，

无法一一记下，略表遗憾。

谨以此文献给我敬爱的母亲和亲爱的女儿，我生命中挚爱的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