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不见的面孔中，
你还记得谁的脸？
暑假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的初恋。
我们初中三年同班同学，高中三年同校同学，自高中毕业后到那天，整整三年没见到过了。
那天我领着爸爸妈妈上医院体检，下公交车赶着上另一趟公交车的时候，迎面看见他了。如果那一瞬间有慢镜头在记录的话，我的大脑在那时以平时的两倍高速运转。
下意识避开即将相视的眼神，低头，又抬头转向爸妈搭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腔，从他身边像逃开一样，快步迈上离他最近的公交车。一上车就挑了一个恰好可以光明正大偷看他的侧脸的靠窗位子。
刚坐下来，全身的血液都齐刷刷涌向太阳穴，是将心脏也一起送上来了吗，跳得这样剧烈。
我透过窗户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他。
我发现他和以前的样子变化不大，依然是少年的模样。身形虽然消瘦了，但脸上的婴儿肥却还在。作为一个男性成年人了，却没有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在我眼里就相当于我作为一个女性成年人了，却没有瘦骨嶙峋的手掌一样不正常。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成套随着年龄而来的。他的嘴巴那儿有着一圈淡淡的灰色，我想是毛茸茸的胡子吧。
他身穿黑色休闲服，神色无聊地站在一个老奶奶身边陪她等下一辆公交车，我猜大概是他的奶奶。
他就像一幅从小到大在各大教科书里课外书里无处不在的《蒙娜丽莎》《拿烟斗的男孩》一样的名人肖像画，他脸上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弧度，我闭上眼睛都可以想象得到。这是一张我无法忘记的脸。
初中的时候，他偷看我，我也偷看他。
我们之间隔着三四桌，还呈对角线分布。每次我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男孩和女孩在这一点上很不一样，男孩如果发现你在看他，他会特别骄傲地盯回去，直到你怯弱下来。而女孩则假装没看见，故意顾左右而言其他来掩饰心中的窃喜。
他的脸很白净而显得太秀气，我最初还因为这点认为他有点娘，缺少男子气。
好在他的字掰回了一局，有点像韩寒的字。
对写出这样子的字的男生我是无法拒绝的。
他那时候看武侠，也写小说。我们彼此交换着看对方写的玩意。他写的故事题材都很大，野心勃勃的样子，相比较之下，我倒是一直拘泥在小细节的生活里，显得太小气。
他喜欢NBA，喜欢WWE，喜欢唱Love yourself的痞子阿姆，喜欢外网翻译过来总是骂骂咧咧的诗。
总之我认为所有和酷沾边的玩意，他都喜欢也擅长。
我分不清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也喜欢上了这些，还是因为我也喜欢这些才喜欢他。但是我深信一点，当你喜欢一个人你是会渴望变成他。
我要变得像你一样强。
高中的某一次因为数学超常发挥挤进年段前三十，终于能和他在同一间教室考试，我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偷偷下了个决心。
不过即使我也算认真地学习数学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始终没办法再和他并肩作战过。
他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有些近视了，我留意到他有时候眯起眼睛看黑板上的字，像是黑板上有个大车灯向他射过来一样。高中起眼镜就和他形影不离了。
那是一个细黑边方形宽眼镜。他人要是戴上这样的眼镜必会失去某种光泽，掩盖属于眼神的那种清澈。但是他不一样，他却被放大了这种优势。
他就像每个年级里步履匆匆形单影只的学霸，穿行于专属于高中的三点一线。据说他被他们班顶礼膜拜成“考神”，像一尊佛一样又神圣又无趣。
在每逢考期将至的时候被供出来，身边围绕着最热情的同学，而在其他时候，他又像一尊佛一样在教室的一角静静地积下尘埃。
真可惜只有我知道他其实那么酷。
真幸运只有我知道他其实那么酷。
初中的化学女老师某次和我们感叹起男女生的差别。
她说她上周去理发店重新捯饬了刘海，左侧的刘海掀到右侧了。在办公室晃了几天终于有人发现她的变化，几个男老师感觉到有些特别，却又无法具体描述出来差别。
而女老师却一副早就在第一眼洞悉一切的样子，没有任何诧异。
那么从这一点差别上，那天他没有认出我，我就只好原谅啦。
那天回家后，我头脑一热加了他好友。我可能是急于抓住什么，在黑暗里盯着手机微信的消息通知，一刻也没放下。但最后这一段对话以颇为自讨没趣的姿态结束了。那些发出去的消息，像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令我难堪。
受他间接影响目前最喜欢的男演员之一杰克吉伦哈尔
我怀疑他到底酷过吗？还是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变，是我变了。一个人总是要爱上很多东西，他只是我爱的东西的象征罢了。
他是刻在中学课桌上的只言片语，是放学后只属于我们俩的落日余晖，是杰克吉伦哈尔的《Southpaw》，是影片结束后阿姆冷静又振奋的《Phenomenal》，不仅是过去，也是未来。他喜欢的，我现在也一直喜欢着。
他塑造了一部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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