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五六岁的时候,村里没有小卖部,平常的的生活品主要在每天都会过来的杂货郎。就是在附近几个村走动卖东西,卖些小物件,生活用品。那个杂货郎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乌秋”,四十多少,秃顶的又黑又瘦的男人,平常下巴还会留有几根稀疏的胡子。没人买东西了就乐呵呵地在哪里逗弄小孩,拿出新进货的玩具或者小吃在炫耀,怂恿孩子叫大人给自己买。或者跟大人们吹牛皮聊八卦。
乌秋平常如果不是下大雨都是五点多六点就过来我们村,他一过来我们一堆小孩就会围过去,所以每晚都在这之前把家务都提前干完,我们在哪里围着,一是为了碰运气大人心血来潮帮自己买吃的或者玩的,二是喜欢听大人在哪里八卦。讲讲“谁谁家儿子摔断了腿”,“谁家的牛偷吃了谁家的菜”......
我那时听得最多的就是“计划生育”四个字,计划生育,在那时抓得特别严,可谓是人心惶惶,那时真的不了解这是什么,就是在大人口中听到是会在晚上抓人,抓不到人就搬电器。
“计划生育”曾一度成为那时最恐惧的几个字,感觉听到就有毛骨悚然。大概是初秋时节,我最小的妹妹一岁都不到,我妈正是针对的对象,记得那年很热,热得一家人经常都是在走廊睡,铺两张席子,一家四五个人睡在一起。
记得好像是有一段时间,经常我妈吃完饭就抱着我小妹妹出去,晚上也不回家睡,有时奶奶也出去一下然后又回来,那段时间很热,睡觉特别不踏实,哭着醒过来,有时是被热醒,有时是做噩梦吓醒,有时是被半夜公路上的大卡车喇叭声吵醒。
有一晚我堂叔和婶婶在广州回来,晚饭菜肴特别丰盛,杀了鸡,还买了猪肉,我直接跑去他家里吃晚饭了。淋上酱油的白切鸡、芹菜炒猪肉赶得上过节的规格了,在那个时候除了节日真的极少会有这样的菜肴,看到一桌子的菜,还没吃就流了半脸的口水。开始晚饭,我叔叔婶婶不停给我夹菜,我也不客气,来者不拒,饭都不吃,只知道吃菜,一餐下来我自己就消化了小半的菜。菜足饭饱之后,回到家,妈妈已经不见了人。
九点过后村里变得很黑很静,除了虫鸣蛙叫声,时不时还会有几百米外公路上大卡车行驶的声音。一家子躺在走廊睡觉,转一下身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夜空,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的影子,只是闪烁着几颗寂寥的星。一声大卡车喇叭声的长鸣把我吵醒了,那个喇叭声感觉特别亮拖得特别长,然后有归于平静。醒来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不知道是晚饭吃菜吃太多了,还是菜盐放多了,那一晚睡得很不安,醒来几次起来喝水。
第二天傍晚,空地上没有乌秋的影子,但聚集了不少人在哪里讨论。其中数五婶跟就十三叔婆讨论最大声:
“听说乌秋唯一的儿子死了。”
“真不真?他几个女儿,现在就一个儿子又死了。”
“是呀!他以前大儿子被火烧死了。”
“听说昨晚半夜三更出去公路乘凉,被货车撞死了。”
......
第三天,中午一阵阵鞭炮声夹着八音的哀乐声,是葬礼的送葬队经过,所以避免惹到晦气,所过之处家家闭门,人人躲到屋里。透过门缝我看到送葬队中,乌秋素衣白帽,脸上苍白,面无表情。
随着鞭炮和八音发出的哀乐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从此乌秋也似乎也在世上消失了一样,傍晚时分再不见他的身影,而在人们口中从热议也渐渐没有了乌秋的消息。
之后,也见过乌秋几次。第一次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在中午放学路上,乌秋满脸通红,大概是喝酒了,骑着有点破烂的28寸黑色自行车,有点摇晃,他那几根稀疏的胡子长的老长,头发和胡子稀疏而显得花白。
第三次,那时五年级了,跟我妈去趁墟,偶遇他,他拉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他见到我们就过来打招呼:“这么有空出来趁墟?”
“是呀!趁有空出来买点东西,这个是你儿子吗?”我妈也笑着摸了模小娃的头讲。
“是呀!儿子!三岁了。”乌秋乐呵呵地讲。
“嗯!有空再聊吧!我先去买点东西!”我妈讲完一边跟乌秋道别一边拉着我走了。
......
之后,因为读书和工作都在外面的原因,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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