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外婆在三月初的时候离开了我们，因此想记录一下我心中的外婆。

我跟我姐姐都是自小就被寄放在外婆外公家的，我甚至是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被我爸妈丢下，让我外婆带着吃奶粉长大的，因为他们当初为了跑计生出省去工作了。而我的外公在出生的第二年就意外生病走掉了，据他们说的情况是外公走的很突然，在夜里我和我姐都还陪着外公睡，而我姐当时三四岁像往常一样正骑在外公的背上把他当马儿骑，我就睡在旁边，但其实当天晚上外公就因为心梗突然走了。而我的外婆也就这样成了寡妇，一个人要带着六个子女，当时我妈妈和我大姨成家生子了，最大的大姨也就不到25吧，而最小舅舅还只有13岁左右。外公家境又是十分的清寒贫穷，尽管外公当时算是村里的团支书一职，但当时都很穷，他走后并没有给外婆留下任何财产，只有一堆子女，所幸是当初的小孩都很早出社会工作上班吧，几个姨已有下厂工作挣钱的了，但他们都未成家又没了父亲，外婆怕别人轻看了她们就玩命的做生意养家了，每天一人要做好几份工。这也导致她跟子女的感情并不是那么亲昵，有一方面也是外婆一直扮演着黑脸的角色，她的性格比较急躁脾气也比较大，而外公的性格相对温和。所以一般她们都比较喜欢外公。

当时外公的突然过世，给外婆造成非常大的打击，她迟迟不能从悲伤中走出来，所幸我爸妈留了我们两个小孩让她带，有个小孩在身边吵吵比较能让她分散注意不会想不开。并且她在外公刚走的那几年到处“求神”，即闽南地区一种请逝者上身的说法。外婆一向也是虔诚的佛教徒，吃斋念佛很多年，所以她非常相信这些，她去求来的录音带可以说有整整的一个鞋盒数量，非常的多，而这些在我们小时候在她房间的时候，经常播放给我们听，逐句翻译给我们听，边说边哭的，当时的我们还小并不是很能理解里面的内容，而当时的我也是持有怀疑的态度，我总感觉可能是她们事先打听好了搜集了一堆信息整理得来的，然后才跟来访者说的就刚好能说中。毕竟我并没有亲眼所见，但因为我小时候就曾经在外婆房间看过一集碟片，里面讲述的前世因果，即你今生做了什么会导致你来生投胎为何物，可能是人可能是动物也可能是其他等等，所以虽然不是很相信但很尊重。（而在多年后无意中看到蔡崇达的《皮囊》中一章关于我的神明朋友中的描述，跟我外婆当初跟我们描述的情景非常相似）

在外婆的描述中说中的几条有提到的是外公心疼外婆，也知道她一直想要男孙，他就去注生娘娘那边替外婆求来许多的男孙，说来也怪的，外公走后外婆的所有子女生的小孩全都是男孩（在小时候我们那边也是非常重男轻女的，外婆生有五个孩子直到最后一胎才生了小舅，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想要儿子的，现在的人会比较没那么重男轻女了）至于关于这个全是生的男孩，如果用科学来解释的话肯定男生所决定的，并非所谓神明决定的，但是当时就是很凑巧的被说中了，那个神婆事先也并不知道外婆家里多少小孩的生育情况，因为并不是本村的人。还有就是说中了大姨夫当时没有来得及给他送殡（当时的大姨夫确实远在广州，而那个时候一般隔天就出殡了不会像现在要在灵堂放置两三天做法事）甚至有一回是我爸爸载着我外婆去的，但是当时他并没有进去，而我外婆也没有说是谁跟她来的，一般都是请香后直接说，结果里面的人却说了二女婿也来了没进来看他。自此以后他们两也开始相信了。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听我小姨说了另个比较神奇的事是在外公走后没多久，其实外婆一直有做梦是有神明让她跟着她，想要上她身让她当神婆，但是外婆当时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所有子女的事情都还未完成，她不甘愿就一直没有开口答应，但自此以后她更加迷信了，经常到处烧香拜佛的，在我印象中，天南地北的寺庙她都去过，经常跟着老人组织的活动出行。

她一直是身体力行的强者，在以前她曾是红卫队的一员在里面认识了身为主任的外公，两人自由恋爱谈上了没多久就在一起结婚生子了。她对所有的新鲜事物都有强烈的学习能力，不排斥很乐意学习，记得当初微信刚开始流行的时候，所有的长辈都还不习惯使用微信，甚至不怎么会用智能机，而我外婆比我爸妈还早就会用微信跟我们语音聊天玩消消乐游戏，甚至跟我们视频通话。她并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是她认识了很多字，看电视的字幕她大部分也都能看得懂了，在她们那一辈的老人很多都不会说普通话听普通话，而外婆会听虽然说起来也很费劲，但不影响她看剧。后来因为小舅的小儿子无论如何都不想学方言只肯说普通话，外婆为了能够跟他顺利沟通，也是很用心的学起了普通话，虽然不标准经常一半普通话一半方言的。她还很愿意去老年大学学习，她有个弟弟就是我的舅公，知道外婆喜欢听歌仔戏，而他自己也会去老年大学，所以经常他自己去的时候就会顺便帮外婆也报名，然后外婆就会一人去学校找他两人一起学，甚至在老年大学里学会用电脑玩蜘蛛纸牌。她还会抽空就去村里的老人会里敲鼓，每当有老人需要出殡送葬队伍里总有她的身影。而且她也非常喜欢旅游，去过的地方比我还多，新加坡泰国台湾还有很多其他省份，她都有跟着老人会组织去或者报旅游团去，也曾经被那种旅游团关在某一地方强迫消费过，所以她买了很多不必要的纪念品回来，但这些事她都很少会说。

在我的心里她一直是非常的“潮”，很乐意接受新鲜事物的老人。但这一切在她那一年意外生病，染上了“飞蛇”就是老人经常会得带状疱疹，这个病非常的疼，而她得的又是相对比较严重的，溃烂得厉害，很长一段时间才好的，在她生病了之后，她开始不怎么喜欢出门了，走路都是弯着腰，因为生病的位置刚好在胸部附近，她说挺直了会很疼，因此，那个在我印象中不管去哪里走路都是笔直的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的外婆，开始变得走路会驼着背步伐开始慢下来了，不再有之前神采。加上因为病疼让她更不喜欢出门了，经常就是一人在老家二楼上呆着看电视度过时间，肚子上也开始慢慢有了肥肉，以前相对苗条的身材也开始臃肿起来了，越来越像一个老人了。她也不再去老年大学了不出门旅游了，开始拒绝学习新的东西跟人交流了，开始渴望了子女的陪伴，而她的子女早就习惯了她一向的独立人设，忘了她也是个寂寞的老人，开始对她的有些诉求感到厌烦跟不情愿。她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某些人的从中挑拨也越来越疏远了。在哪一年，外婆的子女都不曾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每一个人都自私的只想着自己，认为自己所做的是为了她好。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讲讲心里话，每次跟外婆视频看到她说着说着便流泪就很不忍心，曾试图去当中间人帮她们沟通，主动去跟外婆的几个子女都说过，每个人只懂得跟我诉说她们的不易，在我听来就是不想管，无可奈何，只能劝外婆想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外婆逐渐心凉了，再也不提起那个一直念叨在嘴边的大女儿，她太无情了太自私了，外婆自从跟我说过不再提她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提起过了，加下来的一年内一方面因为疫情另一方面外婆的心情受影响，她的病情加重了，因为她的这个病是不能太难过的太沉浸在悲伤中的，很影响病情，但是没办法，表面上外婆虽然没再提起过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她心里的伤一直在，直到外婆又一次病危差点走了，她开始思念亲人了，迷迷糊糊中外婆主动拨打起电话给那个一年多没来看过自己的大女儿的电话，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是小姨知道后主动再约了大姨一起去医院，她才踏入病房中去看望她那病重的老母亲。在此之前，我也曾多事的找过大姨的大女儿沟通过，希望她们能给老人打打电话，结果回应我的只是她们忙，等闲了再打然后就是一通的诉说，甚至开始指责起外婆的不是，发现跟她沟通无效后，我就直说了当我没找过她。

她们一家真的是太过于自私了，特别是大姨，当初嫁给大姨夫的时候，外婆并不同意因为大姨夫实在太穷了，外婆不肯她嫁过去，但大姨执意要嫁，在起初大姨夫家里是连屋顶都会漏雨家里进水的那种，外婆曾帮她们拿到了三套房子分给了大姨夫一家，在平常时也是能帮就多帮衬，因为所有的女儿中是她的大女儿嫁的最不好，但是这一切在大姨眼里却只看到是她妈妈瞧不起她不喜欢她，完全看不到这所有的付出，丝毫不领情。只愿意活在自己的臆想中，觉得外婆不喜欢她，甚至将钱看得十分的重，拿不出一分一毫，多年以后的今天，她们终于熬出头了，在外婆曾经给她的土地上盖起了七层大房子，用百来万装修了两层楼，她从来没邀请过外婆去她家里看过，而是在外婆生病的时候选择不再隐忍，觉得自己现在有钱了不再需要忍气吞声了，不想忍受外婆的脾气了，而在此之前，外婆曾为了帮她儿子拉票做上村里干部出过力，她也翻脸不认人了，觉得这一切都跟他人无关不是别人的帮衬，而是靠着自己努力得来的，以前有需要外婆的时候愿意去跟自己的老妈说好话，现在不需要了，就大吵一架以此也不用去病房里照顾她那老母亲了。拿着一点钱给外婆的儿媳妇让她们去买吃的给老人，就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并不是不孝顺了。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甚至在最后的一晚，我和她都在为外婆守灵的晚上，她自认为的跟我们说起了以前的故事，无意中提到了一嘴：都是外婆老番癫，才搞得她们兄弟姐妹的最后不和睦。那一刻，我知道了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一切绝不是外婆一个人的问题，她绝对占了最大的问题，身为最大的子女说出这种话，实在可笑至极，甚至在老人已经走了之后，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别人。这一句话我会记住她一辈子的。希望她有一天能体验到外婆曾经所有的痛楚，因果轮回我总是相信没有人会一直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