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青春年少,他们相遇得刚刚好。
1.
将军回京,震惊了大半个朝野,要知道国家安泰,人民宜居,都多亏了这安大将军苦守边疆十几载。得知将军回朝,万民相迎,举国欢庆,大赦天下。
平静下,暗流涌动,当局者各怀鬼胎,谋划着出路。接二连三的宴会开启,繁华的景象前所未有,百姓赞叹,传颂功德,朝堂官员提出嘉奖册封,并开启一场辩论。胜负难分,龙椅上的那位扶额叹息,下令容后再议。从尸山血海里走来的王朝,迎来这平安喜乐实属难得,奈何功高震主总会招来忌惮猜疑,无一例外。
安溪跟随父亲回到京都,她看着眼前的一千满是新奇,她沿着街边的铺子一间一间走着,试一试这家的新口脂、新衣服,尝一尝这家的新菜品、新糕点,听一听说书人的新故事,看一看新表演……对于常年在边疆生活的她来说,这里的都是新奇的,除了人,长得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太师府里,前厅里人来人往彼此之间攀谈寒暄,后堂里也是坐着几排人吃着喝着,类似这种宴会算是个大场景了。而旁边厢房里,一位小厮站立着侧着头听着外面的热闹,一位公子坐在书案前,拿出一本《山海经》翻看着。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外面的嬉笑声传来,任由小厮劝说前外观看,他还是不为所动。
许沐出自书香世家,母亲是家中独女,蕙质兰心,端庄秀丽,外公是当朝太师,德高望重,备受尊敬,父亲是进士出身,有雄才大略,常年在外。于是,他与母亲一直居住在外祖家。他自小便喜爱读书,倒不喜欢四书五经,偏喜欢类似于山海经、搜神记这类,每每读起直到深夜才作罢。
几日后,朝会上。皇帝连下两道圣旨,其一加封将军安德生为骠骑将军,其二赐婚将军府安家幼女与太师府许家外孙。早朝毕,边散场边窃窃私语者无数。当事人则是各有各的忧愁。
当权者权衡利弊的选择,仔细揣摩之后用意怎么不明呢。旨意既下,便由不得你去拒绝。王命难违,只得遵循。许家何许人也,身份地位配将军府也算门当户对。这样即使将军在外出征,京中也有了牵制,早早下定决心不易让过多利益牵扯其中。不会让有心人得到将军如虎添翼,给自己埋下一颗雷。
既是赐婚,许多流程倒是能省去不少事情。加快进度几月便可完婚。两家即使有许多不情愿,这亲也得结。
许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安排,谈不上抗拒,谈不上欢喜。这样决定自己人生命运的决定,像是听了一句午饭用什么那般。
2.
安溪的侍女看出她心中的忐忑与恐惧,便劝慰道:小姐,听说锦悦楼新上了好吃的茶点和折子戏,我们去看看吧,以后可没有这么多的机会了。她听了心中是欢喜,转眼又是落寞,仔细思索了一下,她们还是戴上斗笠,驱车前往锦悦楼了。
她们到了之后进去后由于是新戏卖座比较好,雅间已经没了,便选了个两侧偏厅的位置。既能安静看完,又不惹人瞩目。这时的她虽想追求自由,也学要会收敛锋芒。
在报幕揭晓今晚曲目为《西厢记》,距离播出还有一刻钟时,门口的鱼贯而入。他们在亮牌之后有的被带到了雅间,有的坐在了大厅,热闹后逐渐归于平静,安溪看了看四周,看得见的地方已然坐满了人。
在演员上台前几分钟,进来一位公子,直接由人带领到了二楼雅间的最佳观赏位置之一。在他走后,原本一片寂静的场馆也热闹了几分钟。他们互相聊着,直到演员登台,一阵掌声后,又归于平静。
看着台上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台下的人也唏嘘不已。有人纯当看了个热闹,有人开始辩论门第观念等,有人则是想到了自己……
最后旁白的祝福“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音落,安溪口中默默重复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苦笑着,像是对自己的嘲讽,对现实的嘲讽。她的爱情还没开始便已终结,她没得选。
一落幕,安溪便启程回家了。从此她要学习这京中的礼仪,做个合格的夫人了。
最后进来的那位公子,在落幕后并未匆匆离去。他坐在雅间里听了一场辩论,言毕,才归。回家路上,他对侍从感叹一句,其实张生和崔莺莺也挺幸福的吧。至少他们真的爱过,努力过。侍从听后回道,少爷,奴才不懂这些,不过你最近几个月还是少出来些为好。
3.
婚期将至,满城流传佳话,喜气洋洋,前来送贺者不计其数,两家都忙于应酬,“不堪其扰”。
许家带着礼书上门纳征,女方回礼后,进程加快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婚前夕。热闹的氛围彻底逼近,大红的灯笼挂了满院满街。
成亲当日,家中一大早便开始忙活。安溪早上起身后按照家里老人的安排去把事情一一做了,一上午很快过去,用过午饭便开始准备婚礼物品。换吉服,梳妆打扮,叮嘱注意事项。许沐这一天也是不得闲,忙忙碌碌地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直至重头戏上场,他们的精神又一次紧绷了。
许沐在礼仪队的带领下骑着马,前去迎娶新娘。安溪坐在床上手持扇子等待着。鞭炮声起,声止,跟着节奏一项一项进行。迎新娘,别父母,敬新茶,上花轿。随着礼仪队到新郎家,下轿,拜天地,敬茶,却扇礼,合衾酒等。一系列流程开启结束。
伴随着前厅里许沐与他们喝着酒,安溪坐在屋里等待着,这一天也接近尾声。自己一人待在房间时安溪放下扇子活动活动,毕竟这繁琐的礼节也是够让人累的。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坐在床上,拿起扇子,整理衣服。听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紧张地不行。当许沐拿下扇子后,她抬头一看便认出他是那日的公子。在震惊与好奇里,许沐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安溪看着瞬间安心了不少,盯着许沐看了良久,动手给他脱了鞋子,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自己抱了一床被子往榻上去了。
第二日许沐醒来时床上只自己一人,他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坐起来揉了揉头,环顾四周,目光被榻上叠好的被子吸引。
安溪随着侍女一同进来伺候他梳洗。过后一起去向母亲请安。下人们都改口叫少夫人,没人称呼她为小姐了,自此她已经嫁为人妇,好似彻底告别曾经。
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他们乘车前去,许沐扶安溪下车,马车后的装了一车的礼物。他们一前一后进门。用餐时许沐主动给安溪夹菜,俨然一对新婚恩爱夫妻的模样。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表面相敬如宾,做与他人看的罢了。
4.
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他们一起出席该参加的宴会,也会一起上街逛逛,也忙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许沐依旧如平常一般,对于这位夫人以礼相待。安溪在婚前紧急补习的课程虽记下了,但实践起来难度较大,越来越松懈。
安溪主动发现许沐的需求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许沐也发现异常问:夫人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吗?安溪只是淡淡回答:这不是为人妻应做的吗?夫君以后可要学着习惯了。许沐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说:好。
半月后,安溪得知今日锦悦楼新上了戏便说一同前去。她主动献殷勤央求许沐带她同去,许沐架不住便应了。在最后时刻由人带领直接前往二楼雅间。相似的操作,同样的位置,让人不禁想那个房间只是为他而留。
安溪坐在那里看着台下的人,台上的人,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就连他们说话的声音好像都清晰了几分。她看着台上演绎的故事总觉有几分熟悉又说不出哪里熟悉,就这样看完打算离去时,有人进来:禀公子,这几日《志怪录》卖得不太行,《西厢记》与上周差不多,新出的《千里相逢》卖得最好。随后许沐挥一挥手,他便下去了。安溪听此瞬间明白为什么他每月偶尔来几次,却可以直接得到雅间,原来是老板。
对于此事许沐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照常回家罢了。他依旧常常埋在书房里,给安溪足够的空间自由与尊重。突然之间身边没有安溪的聒噪与体贴,他还有点不习惯,过几天回归了最初的常态,他们互不打扰。
5.
几月后,许沐给安溪留一封信。大致意思是,我们二人奉旨成婚,如今已过半载,若是你想年后可禀明圣上,夫妻缘尽,写和离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安溪看到后,心中的滋味很难形容,蓦然想起那日的《千里相逢》,心中一个猜想骤然而生,莫不是,许沐他莫不是多年前的那位哥哥?
安溪去书房找他求证,碰巧许沐出门去了,她进去看见案上一沓纸,发现原来这是他写的故事,真的是他。不知是怎样的缘分,她又遇见了他,而且成为他的夫人。在那一刻安溪心中竟有些许开心。之后她常常与许沐同进同出,请教各种问题,她成了许沐书房的常客,他们像是在书房安了家。
一日夜里,他们二人在凉亭饮酒,莫名提起对这段联姻的看法,以及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他们交心,说出了彼此的看法。当然也包括幼时相遇的情节与当时的承诺。安溪问: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许沐说:我一早便知道是你。在边疆有此能力者非身份尊贵者,符合条件的只有安将军的小女。安溪又问:那这场婚事是否有你从中作梗?许沐说:没有,断然没有。但还是很开心。安溪听完默默说了一句:得知是你,我也很开心。许沐听后第一次主动越界抱了安溪,安溪也抱上他。
那一次母亲带许沐去看望父亲,从边疆回京都途中,突遇当地节日欢庆,人群拥挤,迷了路,所幸遇见好心人助他归家。而那时许沐曾说:等你长大,我会娶你为妻。一等这么多年,还真的让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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