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的小伙伴中,双儿比我小一拨。她的年纪大概同我家小妹差不多大。长大以后的双儿,瘦瘦高高,肤色白,瓜子脸,模样俊。人还很有礼貌,称呼人时热情甜美。
她们家原本住在村里的学校附近,后来学校倒塌,原来的老校址一并被她们家盖成了现在的三层小楼。
在我看来双儿的父母都精明得过份。除了把他们家附近倒塌的房子旧址占为己有以外,还入了党,在村里管事务。肥水和肥差都明里暗里的入了他们手。
有一年他们在村里包山伐木做木材生意,竟然把木头一截一截垒在老学校门口。那时候我父亲就在村里教书,放学后,他还没来得及没走呢,学生就被校门口他们家堆放的木墩子滚下来砸没了。
我父亲抱着那孩子,浑身颤抖着给做人工呼吸,然后送医院,途中那个六岁孩子就没了心跳。
在学校门口放木墩子是因,出事情是果。但是他们说,是因为林场的车撞松了木头堆,我爸没看好孩子,安全教育没做到位。那小孩家告了三被告,连带责任最轻的就是随意放木墩子的。法院判了赔三千,数年了,但他们家就是不给。学会了千年老赖,谁也拿他们没办法,对方于是每年到过年时,去告他,然后抓去拘留。她爸也像公安局是亲戚家一样,不羞不臊,还挺来去自如的。回来必说,在里面和人打牌一天挣几百大洋。好着呢!
我们家被这事霍霍,赔了一万多,那时候顶教师好几年工资。居然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还比如他们一手安排下的双儿的婚姻。他们家的双儿和路儿长得都电线杆子似的,大高个儿。儿子却又黑又矮,难得说上媳妇。
路儿去外读书,嫁了外地。他们父母也没法子了。寻思着把双儿留在镇上,再不能给她嫁远了。在农村,女儿远嫁,在父母看来就是白生白养了。半点事都靠不住。
有人给双儿说媒,对方是城里人。有房有车。最重要的是,对方家里的叔叔有个屠宰场,可以让他哥去给屠宰场拉生猪。媒婆说得天花乱坠,双儿父母听得心花怒放。
没多久对方来了八万彩礼。双儿父母挪了,给双儿哥哥买拉猪的大卡,还四处借了些。嫁了女儿,儿子也有了挣钱的门路。他们家好像越来越有钱,没多久他们儿子便说上了媳妇。
我不知道双儿自己怎么想的。这么联姻,搭这趟关系,她是否幸福。
从别人嘴里,我知道她嫁的那个男的,其父是包工头,因为仗着城里人有势力,赖了别人许多许多工钱。导致被人谋杀在外,因树敌太多,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男的他妈于是改了嫁。
她老公自小由男方爷爷带大,他们爷爷也是包工头,也是个千年老赖,只不过他话说得巧。晓得把责任撇干净。也可能那时候,大环境下,要债就很难。
某次我还见过双儿老公,黑黑瘦瘦小小。还像个小男孩,跟双儿站一起,她还高一头。他手臂上有龙样纹身,看着有点社会混混的痞气。他拉着板车,在工地运沙子碎石。
空下来,聊上几句。淡淡地跟我说双儿带着他女儿住娘家,说我们山里蚊子多,且毒,咬孩子许多包。
也说他时常兼职打两到三份工。白天在超市做防损员,晚上去一个叫钓鱼岛的酒吧,做酒保。他说有好些看起来有工作,高大上的女人,退休老人,他们不是没钱,也不是买不起东西,但是没事就爱跑到超市摸东西夹带出来,或干些把饼干,泡面捏碎之类的破坏。他们从那些人一进超市就盯住了,每抓到,给捆起来,一次要被超市罚好几千,往往整得人颜面扫地。过后,那些人换家超市,还干那勾当。他跟我说在超市里,散装话梅,葡萄枣子类小颗水果,是可以吃的。他们自己干防损的,没事也偷偷吃几个,没啥关系。我便也坏笑一下。
他爷爷白发苍苍,手里拿着图纸,指挥着一帮带仪器搞测量的斯文小伙。表面看着,人模人样,七十左右了,人还蛮精神,也还蛮能干。
前不久,母亲跟我说,双儿老公吸毒被抓了。我还有些诧异,似乎一个社会混混类的人,假如无做人底线,吸毒或干坏事本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你又觉得,若非接触的人员杂乱,一步踏错,这个人也不至于就跑偏了。
双儿仍带着女儿住在娘家。从去年过年之前,住到了现在,半年有多了。双儿父母劝她道,趁他进去了,赶紧起诉跟他离婚吧。不然你大好青春,就这么被耗费,被虚度。到时候他出来,还可能连累你。
双儿不肯。将女儿和她哥的孩子一起送到幼儿园,由父母接车,帮着带娃。她自己到城里找了份工作,开始了早出晚归,养家糊口的日子。
我常常觉得人的命运,那么不可思议。还真如老辈人所说,出生时的原生家庭就决定了大半。真正能自己通过奋力而改变的,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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