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江南也有小20年,本以为闻名于世的姑苏城基本上都走了个遍,就在上个月,我到沧浪桥那边与春哥相见,饭后随意漫步,不觉间喧哗消隐,一条石砌小巷悄然于眼前,小雨随风也落下,树声飒飒轻抚着路灯,这一切均和我们相谈甚欢,与饭桌上微醺后的喜悦也毫无相干。于是乎,漫无目的随处溜达,我真没没想到姑苏老城区竟然还有这样幽静的一方天?
我走上前,看了又看蒙眬清光下的街道路牌,虽说当时已是醉眼但好在还识得出是“定慧寺巷”的蓝色牌牌。抬望眼,不远处,有一道正黄色的佛寺山门,暖意融融,山门里的飞檐翘角隐约可见。走近处,木门已关,侧耳听,更加沉稳安详。
据说苏轼就曾专程来过这座古刹,曾在这儿有一段文学渊源。那是在1091年,苏轼还在杭州太守任上,曾几次到定慧寺与颙禅师谈禅论道,俩人相见恨晚。后来被贬到了惠州,定慧寺院守钦禅师特意写诗慰问,还派人专程送去给苏神仙,顺便也带去了虎丘达禅师的问候。苏大师大为感动,提笔赠答:“一片闲云无依着,悠然吹堕野人边。”思想者这么有人情味儿文学情的禅院,我是一定要进去细细看一看,难得有这个空暇时间,原本打算去逛一逛园区那边得诚品书店,只是临时起意变换了地点。
定慧寺不大,与灵隐寺大致格局一般,沿中轴线推进展开,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只是其建筑规模远远不能和灵隐寺相比。但院内颇有书卷气,长长的黄墙上刻着《金刚经》,藏经阁也变成了“定慧寺图书馆”。大雄宝殿的东侧外墙有宣传栏,走上前近看都是一问一答,让人解脱五欲六尘的劝善说辞。有一段专讲“人为什么会生气”,结论是“多半是由执着造成的”,所以“关键是破除我执,但破我执着并非轻而易举。自身的执着就是弹药库,若是心中没有那些随时可能爆炸的弹药,点燃再多的导火索,也无法引爆”。低头想了想,自己心里的弹药好像还真不少,六根清净更是为难。然而有破必有立,破除我执念可独善其身,普度众生更是人间正道,如何以大善普照天下,更是难上加难。大事匆匆,小事空空,这个道理怕是要走很多路才能稍微明白。
定慧寺旁边是吴作人艺术馆。疫情期间,入馆要网络预约,有繁多得细节。两位保安极其友善,曾一步步教我怎么填写哪哪儿是可以忽略,终于搞定了,我正准备进大厅,其中一位稍瘦高的保安笑眯眯地领着我走过靠右得一个偏门,说这里有个内部的小院,是拍摄隔壁罗汉院双塔的最佳之选。没想到靠近寺庙的博物馆都这么温暖?我连忙道感谢。他笑着说看到我背着野营包鼓鼓的,想必里面一定有单反,他自己也是个摄影爱好者,特别明白摄影人的喜欢。我问他都爱好拍什么题材,他说是拍人文,也拍风景,距离退休还有半年,退后也打算背上相机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这一辈子就剩下这个爱好。我们俩人相当投缘,站着聊了好长的时间。刚刚才在定慧寺看过“关键是破除我执”,看来应该还有不同的理解答案。
走出吴作人艺术馆,已到了下午3点半,和春哥光顾着喝酒聊天好像并没有点主餐,走了这么一大圈肚子竟然咕咕叫了起来,于是酒四处张望了下,猛然发现前方拐角“十方餐食”一间小餐馆,店面很干净。菜单上都是当地菜肴,虽然大都偏甜,但我早已习惯。于是就点了腌菜小黄鱼、丝瓜毛豆、莼菜汤,心想按照苏南的精致,这些分量应该刚刚好。没料到菜端上来盘子特别大,一盘小黄鱼至少有八九条,原本以为很婉约,没想到却是豪放派。我努力再努力,勉强仅只吃了一半,只好对服务员说:“味道是真好,可惜吃不下了。”服务员小姐姐笑了笑说:“下次你带个人来,就没问题了。”这话很平常,我听起来却倍感亲切,一直觉得苏州并不是一个很浪漫的地方,这位年轻小姐姐的话,却仿若是一部浪漫主义小说的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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