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朵花都有绽放的理由

七七

每一朵花都有绽放的理由

推开门的一刹那，我的感觉特别不好。印象中，待考的学生应该正襟危坐，摩拳擦掌，也许有人紧张到手心出汗，甚至会因为没有充分准备而忧心忡忡。可眼下，教室里乱哄哄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分辨不出声音从哪一个角落里发出来。

打眼看过去，远处几个高个进入了我的视线。四仰八叉，没有一个正行。迷离暗淡的眼神，略带些散漫和野性，嘴里叽叽咕咕的自说自话。靠近讲台的几个人，漫不经心地坐着，“宠辱不惊”的淡定和悠闲，似乎月考对他们来说，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青春闪动的眸子，除了游离在双目深处那份熟悉的幼稚和浮躁，读不出少年半许该有的可爱和清纯。

我心里猛然一惊，很想和他们理论一番。想到我不过是个监考老师，只好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轻轻放下试卷，走到他们中间，“把桌子上收拾一下，准备考试。”我略带严肃地说。

教室里依然嘈杂，各忙各的，到处都是切切察察，根本没有人执行我的命令。“桌子上只放一支笔，和考试无关的东西收到抽屉洞里。”我又一次大声地宣告。

几个人开始悉悉索索的整理桌上的书本，直到所有人有了考试的模样。考场检测学生知识，更衡量人的习惯和品行。勤奋的孩子考场上争分夺秒，绞尽脑汁；无聊的孩子考场上花样百出，创意无限。用铅笔、圆珠笔、钢笔、橡皮搭积木，用直尺夹在桌板上翘起一头弹奏，用红笔在手上描绘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图案，考场里做什么的都有。我一次次提醒，好好看试卷，能做的都多写点。能够受教的人少之又少，哎，心里凉意又起。

视线移向窗外，一株白玉兰孤单寂寞地开放着。整棵树像一幅婉约的画投影在后窗里。玉兰开花了！我如释重负。

早春三月，市区中心路两旁的白玉兰盛开，那一树树洁白的玉兰花，像极了展翅高飞的鸟儿，灵动，活泼，干净。即使凋落在地上，也努力保持着优雅的姿势。那时，我就在想，我们的玉兰花也该开了吧。一次次乘兴探望，一次次败兴归来。机警的学生知道我牵挂玉兰花，有时候也隔三差五地向我汇报花开的情况。以前只知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没有想到，这县城和乡镇之间花开也有快慢之分。慢就慢点吧，好事多磨，静待花开，成了我三月的一件大事。

我进入这所学校，白玉兰就立在那里了。这是学校唯一的一棵白玉兰。早些年，校园还没有改建，边边角角的狭窄处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各种小花。我们亲眼看着玉兰从春天走向冬日，开花，长叶，葳蕤，枯黄，积攒力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玉兰一年中有两个季节是最美的。冬日，她鼓起一个个褐色的花苞，努力向上生长，那里饱满了生命的希望，每次遇见，我都会驻足观望，渴求在她身上寻得一些前进的力量。三月末，她如约绽放，洁白高雅，灵动向上。每朵花就像一个顽强的生命，努力向我们展示她生命的意义。每次去食堂用餐，年轻人都喜欢在她身边拍照，也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比较哪一年花开的大，开得多。那些草木，那些快乐，伴着岁月长河，封存在记忆深处，成为一段难忘的剪影。

我是爱玉兰花的，尤其是这株白玉兰。

15年的时候，学校要盖教学楼，很多树木都被处理了。白玉兰就在教学楼的后面，不知道学校会怎样处置这棵树。我担心树会被伤到，也有点害怕她被别人移走。我找到校长，打听学校怎样处理这棵树，如果有意出售，我可以买下。校长说，学校保留这棵树。我松了一口气，也很高兴。一想到以后的每个三月，可以看到玉兰花开，我还是很高兴。还有什么比默默陪伴更让人心花怒放呢？

遗憾的是，教学楼施工的时候，庞大笨重的塔吊折断了玉兰树的一个主干，钢筋水泥蹭伤了她的表皮和深层，五层楼的高度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她获取太阳光照的机会。她受了极大地委屈，变得矮小，瘦弱，让人怜惜。春寒料峭的时候，我带学生冒着大雪去探望她，在腊梅盛开的日子里，她们一样光彩照人，灼灼其华。

现在，她开了！褐色的花苞一层层脱落，积攒在花朵的边缘。还没开放的花苞由里到外白里透着一抹淡绿色，让人想起仙道的霓裳羽衣，浅浅的，薄如纱翼，梦幻一般。每一个枝干呈圆弧形向上生长，就像巨大的手掌，拖起一个个花朵。隔着窗户望去，满树的花苞，仿佛点起的成百上千支蜡烛。一阵风过，枝干摇曳，花朵攒动，又像一个笨重的妇人，拖老携幼。

白玉兰瘦弱，孤寂，却成为校园一道亮丽的风景。太阳恩泽万物，而白玉兰却少有机会享受光照，立在太阳里，却很少和太阳热情相拥。她毅然绽放，优雅地释放自己。有一种美，叫“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大概这就是白玉兰追求的境界吧！

每一朵花都有绽放的理由，在成长的过程中，有风霜雨雪，有孤单和迷茫。花坚守本心，抛去杂念，始终铭记自己是花，是花就要绽放。我们呢？看着考场里的那些学生，我开始畅想他们的未来……

每一朵花都有绽放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