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作者: 静默如迷 | 来源:发表于2023-11-24 23:29 被阅读0次

    二月二

    文/茯芝苓

    今天是二月二。

    想来已是六七年了,真的是好久没有吃过二月二的豆豆了。若不是在空间看到朋友们的动态,若不是看到那一把晶香可人的豆豆,我又会怎么知道今天是二月二呢?

    往年在家乡,二月二是要吃炒豆豆的。记得以前跟妈妈问及过为什么二月二要吃炒豆豆。妈妈也是给我说了很多,这一说就牵出了很多极有趣的故事。然而我当初也就只是当故事听了,以至于到现在倒真是没记住多少。再问及妈妈,妈妈也是不知从何说起。那些童年时候,在静静的村间夜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妈妈亲口讲述过的古经等各种故事,现在她也是有好多年没有讲过了。孩子们都已长大,讲给谁听呢?多年的不接触,自然会导致其在记忆中的淡化甚至是遗忘。既然是“二月二,龙抬头”,那这吃炒豆豆的习俗自然就是跟龙有关了,应该是在春耕之前祈求丰收的一种形式。“金豆开花,龙王升天,兴云布雨,五谷丰登”,不知道这句话所传达的是不是故乡的风俗,但一定表达的是故乡人的愿望。

    我记得,每年的二月二都要炒很多的豆豆,有干炒的,也有用水浸泡过的湿炒的。我也记得跟奶奶跟妈妈一起坐在炕上串豆豆的情形,边串边吃边谈天说地,那是一种多么叫人想念的日子。奶奶的手快,没一会儿就串了好几串豆豆,有豌豆单独一串的,有大豆单独一串的,还有豌豆和大豆间隔串在一起的,很是好看。我常常是照着奶奶和妈妈串好的样子串的,后来长大了些,就自己开始琢磨新花样了。

    二月二的豆豆每一串都串得那么长,我站起来高高地擎起手,有很多部分都还拖在炕上。串成的豆豆往往是被我们饶几个圈儿带在脖子上的,几串几串地带,整个脖颈竟是满满的,有几串带不下的,就绕到了手腕上。带上豆豆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出去转转,觉得自己的豆豆多就是一件很神气的事,有时连走起路来竟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等转完门子回到家,豆豆也就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这串起来的豆豆是不能全部都吃完的,还得留几串待到清明时节上完坟才能吃。我和弟弟的豆豆年年都是挂在相框下的那几颗钉子上的。弟弟的豆豆挂在右边,离着炕沿比较近,我的挂在左边。每天我都要站在炕上、踮起脚尖偷偷地将弟弟的豆豆吃上那么几颗,那个时候也不敢贪嘴多吃,怕吃多了被发现。等到了清明的时候,弟弟的豆豆已经所剩无几。然而同样,我的豆豆也是剩余不多,原来我挂豆豆的地方靠近桌子。我吃弟弟豆豆的同时,弟弟或许也没有闲着,而是带着与我光顾他的豆豆时同样的心情光顾着我的豆豆。

    时至今日,这些事情不知已经逝去了多少年。还有其他的事,还有一些人,随着岁月的向前推进,都慢慢儿地散落进了记忆的缝隙亦或是褶皱之中,不断地变远、缩小、模糊,不慌不忙,悄无声息。若不是有心,若不是还有眷恋,恐怕一时难以想起。

    自从上了初中,就顾不上“二月二”的事了,再也不在乎妈妈是不是给弟弟多串了几串豆豆、不在乎我和弟弟的豆豆串儿是不是一样长短,也不再关心是不是还有谁在一个看不见的极其隐蔽的地方注视着我和弟弟的那些挂在相框下的豆豆。而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似乎已经彻底不知道“二月二”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如今这里有太多的节日,有太多的花样,虽不能说是应接不暇但比起以前家乡过节的简单却也是多彩得很,只是想不到的是这种纷繁有时竟也会使人生出一种无由的疲倦与厌恶。

    一年一度的“二月二”又如期来了,春耕的时节到了。银川的街道上依旧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道路两旁却也是增添了些许的朦胧绿意。这个时候家乡的绿应该已是泛泛的漾漾的了,已是过了春天初来时那种“烟树簇”的诗意朦胧的阶段,正在迈向更有生机的盎然春意罢;路边被踩过无数脚的小草也应是早已倔强地冲破了压在头顶的“泰山”,这会儿正在柔柔的春风中眨巴着小眼睛重新在审视四周的世界吧,“走开,不要挡着我看世界。”不信你听,一颗新出的小草芽正在跟挡在自己眼前的脚丫子傲娇而又顽皮地置气呢!还有门前地里的那些花,这会儿也应该是到吐新芽的时候了吧;记得夏天的时候,她们一朵朵一簇簇开得甚是欢喜和热闹,也很烂漫,这几年无人照看估计已经是从家花变成了野花,但肯定还是如以前那般不愿放弃生的希望、执拗地存活着;鸟儿们已经叽叽喳喳地开始谈论新生活了吧;还有大坝里的鱼儿也应该试探着将小脑袋冒出了水面,呼出一串串的泡泡;冬麦肯定也是睁开了迷离的双眼,褪去了旧装,换上新容的它们英姿飒爽,这会儿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说着冬睡时的趣梦了吧。还有,我的父老乡亲们肯定也已是忙活了很久,认真而又谨严地准备新春的第一耕以及之后的农事了吧……我想像得到,家乡的二月二一定是独特的,安静但不寂静,热闹但不喧闹,忙碌但不庸碌。

    只是不知道今年的二月二乃至这几年的二月二家乡的人们是否还继续着炒豆豆、串豆豆的习俗。但我知道在这边早已经没有这种习俗了。这里杂居着来自全国很多地方的人,大家为了生和活从不同的地方而来,从陌生到相识到熟悉,从听不懂彼此的方言到可以愉快地扯西拉东,只要没有利益的牵扯,没有情感的纠缠,所有的人都可以融洽相处。每每坐在回家的中巴上,听着不同语调不同声调的话语以及这些话语之间的侃侃而谈,看着美丑不同喜乐哀怒不同的面容以及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的刀痕,我会突然地觉得亲切,毕竟在这儿我已经生活了五年多,对这些人或多或少有些熟悉。对于生活,他们经历的艰辛和不易我们也必将会经历,虽然不同但一定会相似。也许是因为这里住的人太杂,所以大家在有意无意中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自己的习俗,有些人甚至不再谈论习俗的事,更不要说是承袭了。比如我们家或者来自西吉的同乡们,遇到节日之时,大家不约而同地都不再讲究。不讲究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在意。然而就是在这个什么都不太讲究的地方,我竟然产生了深深的感情,这里的天如家乡的一样湛蓝,却与家乡的湛蓝有着不一样的深邃,这里的生活有着似家乡一般的安宁,却有着与家乡的安宁不一样的悸动。所有的一样和不一样,只有经历了,才懂,才深刻!

    他乡变故乡,故乡作往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于家乡的所有记忆与眷恋都成了“我记得”、“我想”、“我听说”诸如此类的表述。当我们不再矫情,不再回忆,说明我们正在成长,其实成长也是一个刽子手,无情而又决绝地砍掉了些许美好、几份留恋,叫人连执手相看、惺惺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没关系,没有经历过痛苦、没有付出过代价的成长又何谈真的成长呢?在成长这条路上,只能别无选择、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在不用农历记日的学校生活中,如我这般头脑短路的人,连爸妈的生日都得靠弟弟来提醒,又怎么会记得这样一个现在都已经不再过的“二月二”呢?可是即便这样,却依旧有人会记得我的农历生日,连我自己有时都忘记的情况下,她们总是不约而同的发来生日的祝福,大家相隔甚远,祝福的话语也是简单,却每次都能暖到人的心里去。这种缓缓地荡漾开的暖,总会教人不由地追忆与怀念:那些年,我们一起玩耍、一起偷摘别人家的杏子、一起蹦蹦跳跳地去学校;我们之间有过最纯粹的快乐,也有过最真实的别扭;我们吃过彼此碗中的饭菜,我们挤在同一张床上取暖,我们流着泪扭打过,我们狠狠地发过誓不再跟对方说话……十多年来,太多的记忆。如今,我们大家也已分别多年,走在了不同的地方,我们之间的感情却似乎从未变过。我想,这经年不变的情谊,是因为我们一起走过了最美好的童年,也是因为我们有着同一个值得眷恋的故乡——雷河。

    岁月如疾,流年暗换。故乡不再但却依旧。如今,我们几乎大都在异乡生活并将继续生活,然而,无论何时,愿行走在他乡的我们一直勇敢一直坚强,愿我们共同的关于“二月二,炒豆豆”、关于童年、关于故乡的记忆永不退却,愿这一切的美好忆念能够经得起流年的消磨!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故乡,怀念我的朋友以及我们一起走过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2015.3.21

    茯芝苓

    (家乡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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