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走了

深秋的一天，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说是二哥病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嘱咐我抽时间务必去探望一下……

二哥其实是我叔辈的哥哥，也就是我父亲哥哥的儿子，因为在我们家族所有的同辈兄弟姐妹中，他排行第二，所以我们都尊称他叫“二哥”。

每当想起二哥，我的脑际总会浮现出一些他年轻时侯在生产队里干活的情景（那时我还是个小屁孩），那时侯生产队里组织往田农里送肥料，队长总是把他安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并且在他装满几百斤土粪的手推独轮木车上插上一杆大大的红旗……春风吹拂，红旗飘扬，我们的队伍向太阳……二哥就是在那样一个艰难困苦的非常岁月里，锻炼出了一副健美运动员一样的强壮体魄，所以说当听到二哥生病住院的消息时，我还是感到颇为惊讶和奇怪。

虽然现在二哥比以前有所年长，但毕竟还处在壮年时期，以其一惯良好的身体素质，怎么会被一场小病拿到医院里去了呢？……

……肯定是天气寒冷不小心受凉得重感冒了吧——要不然也不可能从农村给运到城市的大医院里来，得个感冒也不至于如此“惊天动地”吧，哈，也许是我大侄太孝顺他老爸了吧……既然是小毛病，那么等我处理完了眼前的一些琐事，再去看望他也不迟吧……于是思索着。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我来到市区西部的一家中医院，当我走进治疗二哥的病房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二哥像木头一样躺在病床上，面如死灰，双眼紧闭，双臂低垂……几乎已经失去生命任何的迹象，更可怕的是在他的口里、下身，甚至头顶上都插满了管子，下身的管子是导尿的——看来大小便已经失禁；口里的管子是输氧气的——看来呼吸已经接近停止；更加恐怖的是在二哥那曾经饱满结实的头顶上开了一个洞，里面插了一根塑料管子，带泡的鲜血从里面咕噜咕噜地被导引了出来，一直流到他床下的痰盂里……而二哥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会促使更多的鲜血以更快的速度往外流！……

我被震撼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才询问起二哥病情的因由来，据二哥的妻子——我的二嫂介绍，二哥为了给小女儿挣些学费，在秋收之后出去干建筑打小工，在建筑工地，他感觉有些头疼，以为感冒了，就在附近的小药店里买了几片感冒药，回工 地继续干活……工友们见他干活时越来越吃力连豆大的汗珠都冒出来了，劝说他到医院去看看吧，二哥说没事，就是感觉眼睛越来越模糊了．．．．工头知道不好，连忙找人调车拉着二哥往市区的医院赶，不想刚走到半路上二哥便一下子昏倒在车座上了，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昏迷不醒……

到医院得到的诊断结果是：突发性脑溢血－－ 一种脑管突然破裂的疾病！

唉！正如佛经里面所说，人生迅速，生死无常啊！不成想二哥的命运竟然是这样的短暂和急速，而且在临死的关头还要遭受这般非常的磨难……

二哥在医院一月零六天，治疗的方式是：这边的血输进去，那边的血流出来－－因为头脑里的血管破裂以现代科学技术根本无法缝补－－以此不断的循环来维持着生命，而对一个农村尚不富裕的家庭来说，那流进身体的更多的是不断增长的债务和没有边际的希望……

无救的二哥终于有一天被医院善意地护送回了老家。

在那个寒冷、寂静的夜晚，我们一个大家族的老老少少们陪他走完了人生最后的路程。

二哥躺在老屋的土炕上，身上仍然挂满了管子，他的大女儿一直在不断的用棉球擦拭着从他口腔冒出来的泡沫……此时他的嘴唇闭得更紧了，似乎能听到他那铮铮铁牙发出的咔咔咔得磋磨声……而他的呼吸则显得更加短促和急迫……一阵紧似一阵，极像长跑运动员将要达到终点的那一刻！

我们一个大家族的兄弟姐妹们都一齐围拢了过来，

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二哥停止了呼吸！那一刻，血流出了最后一滴，另半滴似滴不滴地停在了那儿，嘴巴则朝天似张不张地永远地保留住了那种姿势……

此时，三姐突然打破了凝固的气氛，惊呼道：二哥走了！！……

接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此刻，再看二哥的脸，已经刷然换了一副骇人的死人模样，其变化速度之快，令人感到惊呀！——我们看过花草树木等任何植物的死亡，也看过鸡毛狗鸭等任何动物的死亡……所有生命死亡的转变并不是那么得鲜明显和迅速，譬如一根小草被拔了出来，它即使在夏天烈日下暴晒几个小时也不会出现太干枯的现象，而路边的那只小狗安静不动躺在那儿，我们还以为它在睡午觉呢，等走近后反复地审看，才知道它已经死去多时了。。。。。。。。而我今天亲眼见证了一个人的死亡事实——二哥的逝世，则让我相信：人确实有着一种叫“灵魂”的东西……要不然，其生死表征怎么会在一瞬间表现的那样判若两样呢！

从那个时侯起，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农家人说“死”不叫‘死’，而叫“走了”的真实涵义。

二哥死亡的另一个特别现象是：全身爆起一片鸡皮疙瘩——就像突然掉进了极地冰窟一样！

自古民间有人死后去阎罗王殿审判的传说，不知二哥临走的那一刻见到了什么，是见到了鬼差地狱呢？还是望见了神佛天堂？……这恐怕是连世界上一等的大侦探福尔摩斯也无法探究其明了。

二哥走了，尽管死亡是任何人不可避免的事实，尽管我曾经先后参与经办了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七八位本族亲人的去世，但二哥的死还给了我更加强烈的震撼和启迪，他的死亡再次告诉我生命无常人生苦短的真相——正如佛经所说；并且让我对现在和未来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和坚定的方向，那就是以释迦牟尼佛为榜样，走修行解脱的路……

                                 阿弥陀佛    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