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去世时,我正在赶回宿舍的路上。母亲发来短信,我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揉了揉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硕大的“四”字,脑子里嗡嗡作响。
该管他叫做四爷。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是离开了,永远。何况之前一直知道他身体不错,年岁也不大。竟然突然离世,我不愿,不敢相信。
他在别人口中众说纷纭。印象里,他总是很用力的敲外公家的大门,隔三差五跑过来,拿些东西。都是一些日常生活需要的。每次看着外婆把热腾腾的大馒头和一篮子蔬菜递给他,小小的我,心里却是极不舒服。我是拿他当外人的,没有一丝亲近。
我总是问外公,为什么要给他那些,外公摸着我的头说,因为血缘关系斩不断。我嘟囔着,那也不能总是这样。每次,外公总是用我还小堵住我的下一句。
外公作为家里的长子,总是毫不抱怨地接济他那些弟弟妹妹。小时候,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中听到外婆对外公念叨,帮老四娶了媳妇,还得帮老五。老四家又没人做饭了,还得送些吃的,诸如此类。夜半,我假装翻了个身,却再也睡不着,最后,只剩下外婆一个人的声音,外公总是沉默不语。
第二天,照例给各家送去所需。一年又一年,渐渐远去。
我慢慢长大,外公似乎更忙了,村里有修砖瓦房的人家,外公就跑去当小工,我去给他送水时,他额头上的汗水渗进眼睛里,他使劲眨眨眼,抬头,冲我笑了。眼睛总是酸酸的,我背过身去,悄悄抹掉眼泪。外公,一直都那么辛苦,那么累。要照顾我和妹妹,还要确保他的弟弟妹妹过活下去。岁月,在他的额上留下一道道皱纹,背上的重负压弯了他的腰。
整整十二年,自我有记忆起,四爷总是把大门弄得咣当作响,说话声音很大,说自己干啥要用钱,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外婆有时很生气,外公也唉声叹气。作为晚辈,我站在一旁,心中对他充满恨意,我不懂,为什么他看不到外公的辛苦,为什么他永远也不满足别人给他的。
直到,上中学后放假的那一周,回到家,听说他家发生了很大的事,女儿出去打工,嫁到了外地,而他却事先不知道,所谓的彩礼钱更是没有,儿子因为醉酒驾车进了看守所。老婆更是音讯全无。
所有人都开始担心他。
最后一次看见他,太阳快要落下山去,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第一次,我望着那个背影,觉得他那么孤单,而我,最终,也没喊一声。
竟没想到,那个背影,隔了一个生死的距离。此时,堵在心里的悲痛,我连嚎啕大哭也变成了无声哽咽,泛黄记忆里的恩恩怨怨,随着他的离开,也消失殆尽了。
蝉急促且冗长的叫声,好像拉长了一整个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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