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上沉寂已久的陈皮阿四忽然又名声鹊起,除了他出手的一堆上品货以外,就是号称一瞎一哑的两个传奇人物,都必须通过他来夹喇嘛,而且身价奇高。一开始有人不信,还道是凑热闹的人添油加醋。但那次随着陈四爷一起下地的人毕竟亲眼见过,总能说服一个两个人去请哑巴或者黑瞎子。只要有黑瞎子或者哑巴在,队里的伤亡都能少一半以上,捞出来的东西还都是珍品,一来二去,那两人的名声就成了道上的神话。
陈皮阿四又接了一个活儿。活儿的来源很特别,是当年老九门排行第五的吴老狗的三儿子,吴三省。吴三省派人来请见陈皮阿四,说是要请他手底下那个号称哑巴的人出面一起下一个斗。斗的位置没有给出,陈皮阿四犹豫了。虽然同是九门中人,但陈皮不想开这个口子。还没等陈皮拒绝,黑瞎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替哑巴揽下了这个活儿。但他提了一个要求,让吴三省拿一把黑金古刀来做定金。
道上的规矩,筷子头夹喇嘛不需要说明斗的具体位置,这是为了防止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后抢了先机。可是筷子头必须说明斗的情况,是金斗还是铁斗。金斗宝贝多,可是凶险;铁斗虽然相对平安,但是东西就一般了。规矩到了陈皮阿四这里就变了,如果要请哑巴或者黑瞎子一起下斗,除了高得吓人的佣金外,还得说明斗的位置,如果不透露,那么对不起,这两尊大神是不会接活儿的。所以如果不是真心要请他二人,那些筷子头是不会找上陈皮阿四的。陈皮在道上一向信誉不怎么样,谁能保证他不会背后下手黑吃黑呢?
陈皮的规矩其实不是陈皮自己定的,而是黑瞎子提出来的。他当初说是为了筛掉那些没什么挑战的普通斗,没有难度就体现不出他二人的价值。是以二人出名这些年,也就不过寥寥三五个活儿。如今坏了规矩的也是黑瞎子,还提出闻所未闻的定金,让人不禁琢磨黑瞎子到底适合用意。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吴三省竟然答应了。他传过话来:八月初三晚上九点,杭州西湖,在他的铺子里,他会把黑金古刀准备好。
哑巴提前两天到了杭州,这是他的习惯。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习惯,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无论如何精妙的布局,无论怎样完美的陷阱,都敌不过时间的冲击。
哑巴不吃不喝在吴家铺子周围守着。
吴二白来过,他和吴三省在顶楼的小隔间里密谈了一个下午。房子隔音很好,人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潘子每天都来,进进出出运货安排人手。他们隐约提过几次,派人到山东安排好事情,还要带着狗去。
东西是在当天下午送到的。吴三省在重新装修铺子,前天扔了几件家具,潘子这次是运新家具进来的。哑巴一眼就看出来了,黑金古刀藏在一张实木大床里。就算实木大床重,也不至于需要四个壮汉一起抬。
夜幕降临,九点。哑巴准时敲响了吴家铺子的门。
吴三省迎了出来,热情地说,“小哥,来了呀。里面请。”
哑巴没有回应,抬脚进了铺子大门。他眼神淡淡扫过四周,这几天的观察已经证实,这里就只是一件普通的铺子,没有机关。
“我来取东西。”哑巴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声音平静得像死海,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吴三省把人带上二楼,厅堂中间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潘子按照吴三省的示意,上前打开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刀,长刀无锋,甚至没有一丝反光,看上去似乎极普通。屋里灯光通明,然而黑刀周围仿佛是一个黑洞,吸收了所有光线。
哑巴伸手进盒子,并没有立即拿起刀。他用指尖轻触刀尖,慢慢游走至刀柄尾部。指尖传来透心的冰凉,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熟悉的感觉。他忽然握掌翻腕提臂,黑金古刀如游龙走水,灵巧地横在了哑巴身前。
潘子下意识地横跨一步,身体半挡在吴三省前面,警惕地看着哑巴。他面上没什么表现,心里却吃惊不小。黑金古刀重量几何,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就算他从小练武自认两臂神力,也只能拖着黑金古刀往前挪。他想不到,眼前这人看上去消瘦如柴,身体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提起重刀还能舞出刀花。此人身手深不可测。
哑巴没有理会潘子,他一手持刀,一手解下肩头的布带,把黑金古刀细细缠好,背在背上,转身下楼。
“小哥稍等,”吴三省见人要走,急忙出声挽留,看似不经意地看了看墙上的钟,说道:“东西已经奉上,请小哥两周后到这里碰头,我们出发去山东。”
“知道。”哑巴头也不回,径直踏出了吴家铺子的大门。
吴三省走到窗边,看着走出去的人,略皱眉头,低声对潘子说,“那小子怎么还没来?”
潘子说,“三爷别急,兴许是路上堵车,周末路上的状况确实也说不准。”
“要来不及了。”吴三省手指敲着窗台,心中一阵烦闷。
就在这时,巷子口晃过一缕光亮,接着传来金杯小车特有的发动机声音。这条旧巷子很窄,一般人不愿开车进来,倒是也好,少了闲杂车辆,让吴三省行事方便不少。一个年轻人从车里跳下来,还没站稳就拔腿跑向巷子里的铺子。
吴三省松了一口气,对着年轻人连比带划,指向那个背刀而走的人。
年轻人愣了一瞬。眼前走来一个身穿深蓝色连帽衫的人,他戴着帽子,一半脸隐在了帽子后,一半脸被刘海遮得若隐若现。他身后背着一个用布裹得极好的东西,想来就是三叔说的龙脊背了。
擦肩一瞬,不足半秒,却恍若半个世纪。年轻人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赶到铺子门口,正遇上走下来的吴三省。“三叔,你怎么不等我就卖了?”
哑巴回去了,不出所料,黑瞎子等着。
“东西取回来啦?见着人了没?”
哑巴问,“什么人?”
黑瞎子“嘿嘿”笑了两声,“行了,东西拿到了,光看定金就够人眼馋的了,这是个肥差,到时候你好好表现。我先走了。”
哑巴早就习惯了黑瞎子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又或者说,他从来没在乎过。他只想找到自己忘记了的事情。
黑瞎子走了。哑巴席地而坐,怀里抱着黑金古刀,抬头看着夜空中漫天繁星。
有些东西,有些人,虽然陌生,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黑瞎子是一个,那个年轻人也是一个,怀中的黑金古刀是一个。他心中本已有无数疑惑,如今又多了一个。
那个褐发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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