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有样子的爱情

国风·周南

关雎——有样子的爱情

记得早先年少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吞吞，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知道了。

——木心《从前慢》

关雎——有样子的爱情

读着《关雎》，忽然就想起了这首《从前慢》。

关雎

国风·周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关雎——有样子的爱情

晨光熹微，熏风轻拂，江面泛起层层细微的涟漪，江中央的洲渚上，一对对鸟儿时而比翼双飞，时而落于枝头，你应我和“关关”地叫着。

他一个人漫步江畔，看远山悠悠，近水浩汤，听风吹着轻柔的口哨穿过低处的香蒲，绕过高处的树梢。洲渚上一对对雎鸠有时音调婉转，唱着简单的小情歌；有时吵吵架，拌拌嘴，像闹别扭的小儿女各自绷着小姿态，只一会儿又欢呼雀跃，飞起落下，嬉笑打闹起来。

他轻抚衣裾，找一块洁净的江边石坐下。江水边上，浮在水面的荇菜，圆圆的小叶子更大了，也更多了，翠绿葱郁，像接天的华盖，似乎要把整个江面遮个严严实实。仔细看，会发现叶子中间已经钻出绿色的花苞，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出嫩黄娇艳的小花。

她，今天会不会来？

虽父母首肯，且有媒妁，却回音尚无。

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间呢？也是这样的清晨，也是他一个人，谷雨之后，天气暖得像软软的云，水边荇菜初发，圆圆润润的小叶子泛着微光。时不时，有小鱼儿跃出水面，“扑啦啦”的水声惊起伏在水边的一两只水鸟，低低一声鸣叫，飞向远方。

就在他呆望之时，像从天上飘下来似的，一朵嫩绿的云影映在水边，一位女子正探着身子采着嫩嫩的荇菜。她绾着衣袖，洁白修长的手臂伸向水面，纤细灵巧的双手拨弄着江水，荇菜枝蔓随水漂流过来，女子灵巧地采摘下细叶嫩茎，顺手放在旁边的小竹筐里。这边的采完了，站起身来，换到另一处荇菜丰美的地方，亭亭玉立的身影如江畔细柳婀娜多姿。采摘着荇菜，委婉的小调从她口里飞出来，晨光映在她脸上，浅浅淡淡的微笑像初绽的桃李，芬芳温暖。

他怔住了：到底是天上还是人间？她不正是我梦中的侣伴？

他一动也不敢动，唯恐惊吓了这位女子，唯恐这是一个晨光中的梦，梦一醒，绿色的身影就真的像一朵云飘到他不能即的天边。

女子远去了，他回到家，眼前是窈窕的身影，是劳动时的灵巧与欢悦，是她嘴角浮起的微笑，耳畔是她委婉动听的歌声。他第一次感受到翻来覆去日思夜想这种痛苦的甜蜜。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是她，如果思念是一条线，他的线一定最柔软，最绵长。

天越来越暖，荇菜越来越多，江边几乎要铺满圆圆绿绿的小叶子。采荇菜的女子依旧微笑，依旧唱着小调，可是他的心却一会儿满荡荡全是欢喜，一会儿空落落失魂落魄。高高低低的荇菜可以采摘，细长柔软的嫩茎可以拔下，他喷之欲出的思念却忽近忽远，无着无落。

知他疼他的父母，托人打听女子是谁家，媒妁已言，音信尚无。

梦中，又梦见她，是她忽然看见他时微微的一怔，是一怔后嫣然的一笑，是一笑后飞红的双颊，是竹筐里满荡荡嫩生生的荇菜，是她细细碎碎的脚步，是袅娜的背影……

梦中，是琴瑟之音，是钟鼓之乐，是红盖头下的娇羞，如荇菜花一样温婉轻柔……

关雎——有样子的爱情

从前慢——

从前的女子很娇羞，从前的爱情有样子，从前的时光温温吞吞，静静地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