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剪了短发。和其她两人一样戴着眼镜,但是三个里面最矮的。不过最不同的是,她身上透出的那种疲惫,根本不像那个年龄该有的,也不像那小小的身体能够承担的。她还不到三十岁,穿着打扮与同龄人无异,甚至还挑染了头发,所以刚看到时觉得很新潮。但那疲惫的感觉是从光鲜的衣服下透出来。比如,从她说话间不经意的轻叹,抬手时突然的停顿,或是听人说话时迟滞的表情。这一切让人忽然想起,她但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而婆婆正在住院。
一个人隐秘的故事,光靠服饰是藏不住的。就像纯白的元宵,细心的人总能透过那圆润的表皮,看出里面黑芝麻的淤青。不过,她身体里包裹的不是甜蜜,而是苦涩,是在生活重压下的隐忍和承受。
能看出这一切并不是我有多强的观察力,只是因为我们已经很熟了,而且知道了她还有一个只在深夜回家的老公。
她身上的那种疲惫在刚见时感到的是种漠然。她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似乎一切尽被知晓。聊天时,她常说:那又能怎么样呢?特别是在谈起家人的时候,这句话会更频繁地出现---- 都是亲人,又能怎么样呢?
她有时也会装出积极进取的样子。比如当大家聊起新上映的电影,好吃的饭店,好玩的地方的时候。她总会让那人发个链接给她,但如果大家要约时间一起去的话,那她的回答有总是:等有时间的吧......
所以大家渐渐地都感觉到了,那种无奈中带的疲惫。好像生命对于她来讲就是一种承担和承受。也仿佛能看到她从青春的无畏,到无所谓,再到暮年的无聊。
另一个她活得很拧巴。
她身上带着浓浓的天府之国赐予的印记---- 皮肤细白水嫩,饮食无辣不欢。不过,她一直在努力摆脱这种印记。
考大学时,她特意选择了北京,这个北方的城市,这个国家的心脏。接着,她又出了国。似乎离家越远,她才越能找到自己。
她总穿最新款的GUCCI,她女儿上的是最好的双语幼儿园,但她还是喜欢看国产历史剧,每周必去同一家川菜馆。
她想离开家乡或许是因为她的母亲。她讨厌母亲的关心。她觉得那是种束缚,思想上的束缚;觉得是种压制,观念上的压制。她母亲来看她从来呆不够一个月。因为工作忙,保姆难找,她母亲又不得不一次次的来,然后就是吵架,冷战,离开。同样的戏码年年上演,直到孩子终于上了小学。
而对于自己的女儿,她的角色又完全颠倒了过来。她恨其不争,怒其不听话。女儿还不到两岁时,她们就吵架吵哭过。后来她出市场上最高的价格雇来保姆,然后又因为十块钱的出入辞退了。
最后一个她生在浙江,却长得像个东北妞。
她长手长脚,五官粗放。看不出一点楚楚吴女的样子来,倒像是任素汐的远房姐妹。她说话时会将这一特点放大,尤其是笑起来,整栋楼都能听见。不过她用词却又极其小心,生怕那一点错漏伤到对方。因此她人缘极好。公司各个部门都有她认识的人,也总有人找她帮忙。
她还很忙。其实她的工作不忙,哪怕算上帮别人干活,上班时间也大半是闲着。可能正因为如此,她报班学起了烘焙,还有舞蹈和英语。有次吃着她新烤的饼干,大家聊起来才知道她还学过中医理疗,茶道......如今又对滑雪有了兴趣。
不过在她周围的热闹背后,似乎总有无法填补的内心空白。就像她那宴会过后的家----宽敞明亮却少了烟火气。她把时间排得满满的似乎就是为了填补它,或者只是为了遗忘它。她交那么多朋友也是为了这个,为了不被那块寂寞留下的空白所吞噬,为了不孤单。
和其她两个人一样,我知道的并不是全部,也永远成不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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