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了是个傻子。
公元一百九十七年,津沽书院学舍里。一个编发男孩,裸露着上身,汗滴不时从他不很英俊却刚毅的脸上掉下。男孩叫胡了,至于这个蜀中麻将结局的结语,有人问起时,胡了便告人:在他家乡,孩子出生是要长辈赐名的,胡了生时,胡了祖父忙了农桑,正约几个年龄相仿的伙计打麻将,要祖父赐名,正巧祖父胡了牌,嘴里念叨着:“胡了胡了”,无巧不书祖父却坚持用此名了,说是喜庆,好运。
胡了垮个二郎腿,从木质书桌上取下一个精致的六角小箱子,迷离的眼神一下似有凤舞。不管小箱盖的积尘,胡了一手轻轻按下箱盖,犹豫二秒后毅然扣开了锁。箱里是几根狗尾巴草和一个装满胶囊的玻璃瓶,胡了轻轻拨开草,对这世间常见的东西,由不得的喜欢,可那玻璃瓶里的胶囊,胡了满心欢喜却说不出的懊悔。胡了所在的陈国,有点医术的人将草药捣碎晒干装进胶囊,胶囊服下后会在体内融去,草药入体,药到病除。这玻璃瓶里的胶囊不装草药,是治胡了心病的心药。
胡了心中有股闷气游走,一咬牙,起了个身,拔了瓶塞,用食指中指轻轻夹起一个胶囊,单手握着胶囊,想起曾经拿到六角小箱时,自家放了书桌,许久也不曾打开过。今日开箱,道不出的愁苦。像黑夜里丢了东西的归人,再次回头找寻时,已记不清来时的路。
胡了一手托住胶囊,一手轻微转开胶囊上半头。里面是一张被卷圆了的,小木圈套住的纸条。胡了取下木圈,将手里的纸条终于摊平,纸条卷了后,摊平是会回卷的,胡了便左右按住纸条左上角,右手按住右下角,趁着日头还在,细细呢喃了起来。
“谢谢你去年冬天初雪时在雪地里写的‘来年’”
胡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即使身旁最密的人不在,想找个人慰藉一样的,细声呜咽了起来。胡了又觉自家是那个黑夜里丢了东西的归人,还记得来时的路,却是再无胆量独自去走了。
陈国一百九十六年冬。津沽书院内,今晚下了场大雪,白杨树上雪点飘下,马路上积雪渐厚。人人着了大厚袄,晚归的书生背着书箱,双手插兜里,厚袄盖到了鼻子以下,雪花在脸上停留,书生呼出热气,雪花便化了水不见。泥地里有对书生伴侣,是刚从书室出来的,沿着泥地走,女书生就对下雪的天充满了欢喜,棉靴从雪里深处往上扬,雪花就在二人前方的半米低空散成更多的雪花,忽又掉落在地,男书生一手挽住女书生的手,注视着她,看雪来时她这么欢乐,男书生心眼里,也不再感到雪花些许的冰冷。倒像初升的阳光,说不出的温暖。
男书生扶着女书生,左脚迈出,踩出三寸深鞋印,右脚根接着左脚尖,在长长的雪地里,踩出长长的绵延的脚印子。女书生更乐了,若是雪地里有精灵,那它眼里的女书生,一定是个雪浴而出的仙子。他们忽然又停下,女书生把头搭在男书生肩膀上,手就挽住他的手,靠近他的耳边道:“了哥,这日头真欢喜,来年我还想来这里,为这些欢喜”。男书生轻声的对她笑,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的,男书生用脚尖推雪,在雪地里走出了不规整的圆,又半蹲下,用右手食指写下“来年”二字。
这天雪点掉落,明年是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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