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好是春冬交界之季,这个南北界限模糊的城市承受着南方的潮湿和北方的寒冷。
棉衣似乎都是潮湿的,呼进围巾里的白色雾气一瞬间变成可感的潮气密密地围绕着脖子。
对面那栋楼的阳台上好像是站了一个人,由于视力原因,我看不太清楚,眼镜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无论如何,都没有戴眼镜看东西的必要了。
我靠在客厅的窗户旁边,这个老旧的小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每栋每层的外墙上都似乎爬满了黄褐色的污渍,每扇窗户好像都是蓝色的玻璃,蓝色的光线模模糊糊地在雾里左左右摇摆。
我为什么会注意对面的那一户呢?因为那一家的窗户是绿色的,像是啤酒瓶的绿色,而且在这个隔音不好的小区里,连家里的声音都像啤酒瓶里液体的声音,隔着玻璃远远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再说了,我正好闲得慌。
是什么声音呢?
是小孩子的声音,一想到小孩子,一股寒气顿时从四肢传开直达脑门,这肮脏的小东西,像是寄生虫一样在母体毫不知足地索求,然后血淋淋爬出来,最可怕的是,寄主们还欢笑着破开肚子迎接这个僵尸毛虫的到来。
一想到自己也是这样地降生,内心该是多么的惶恐和惊惧啊。
对面的人影晃动,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模糊的叫骂的声音传过来,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也许是在找打火机吧,我把手撑在窗台上,对面的人好像是把烟放在嘴里。
“咔哒,咔哒。”
我甚至可以听到打火机的声音。
天要黑了,我缩回脑袋,摸黑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冰凉的水仿佛是固体一样用力的下沉,下沉,从喉咙到胃,从胃到肠子、到膀胱。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我盘腿坐在客厅,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个我,窗户没关,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我懒得动身,盯着对面灰色的墙壁看了很久,应该是吃饭的时间里,我已经听到了邻居们回家的声音,他们要坐在其乐融融的桌子前装模作样地扮作老实的一家人了。
也许他们不是故意要扮作,因为装模作样就是他们本身。
我感到了一种寒冷,这种寒冷与我坐着的地板不同,不是一种接触皮肤的冷,是一种从心窝从骨髓传达出来的一种,一种寒冷,我要发抖了。
我咬着牙齿站了起来,迟缓地摸着墙走到窗户前,“唰啊唰啊”,这种雨声一霎那冲刺进我的耳朵,我盯着对面的那一栋楼,那个黑影还站在那,安安静静,我突然觉得头昏,我把头伸出窗外,雨水生硬地打在我的头上,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喂!”我大声地喊,声音从雨幕冲出,“喂!”
没有人,这个世界仿佛只有这下不完的雨,和一个伸着头淋雨的我,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对面的黑影站着不动,他旁边的窗户里透出幽幽的绿光,静默,静默,雨水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一种喜悦从脑袋中爆发,这种快乐是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苦思冥想所难以得到的,像是憋尿许久的爆发,是一种宣泄的快感,脑中爆发了一种世界上见不到的烟花,像是头脑漂浮在云端,身体又不断地下沉。
我在发热。
“嘭!”
我狂笑起来,对面的黑影也一起颤抖起来,天地开始旋转,雨开始从地面流向天空,向上,向上,所有东西在向上。
我紧紧地捏着窗檐,寒冷,寒冷,我开始颤抖,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的潮湿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一些声音。
你一个人住?
挺好,这里安静,也便宜,人也差不多都搬走了,
就是客厅外面的那一堵墙太高太大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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