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风恋歌(54)

作者: 张春发_66a0 | 来源:发表于2020-12-28 20:59 被阅读0次

    是夜,晚饭后,村里村外,逐渐归于静寂。

    秦小新被母亲万氏特意打发着尽先上床睡了。万氏忽然有想法要逮个机会问问丈夫。她初听丈夫答应让儿子继续上学,心中那吊起的一块石头才缓缓落下,脸上凝重的忧郁之色也慢慢有所舒散。然而,还没等她把胸腔里一股怨气施放彻底,就又听到秦满金口中迸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来,于是,万氏阴晴不定的脸上又弥漫了一层乌云。

    万氏揪着心,犹豫地凑到男人跟前,说:"他爹,你要是个男人,就说话儿算话,吐口唾沫砸个坑儿,立那儿象个钉…别动不动就趋趋毁毁,跟个家婆娘们似的立不住个市幡儿…。"

    秦满金一愣,正色反问道:"妳看看…妳看看,这就是妇人心多驴x筋多…我是哪点儿又弄错啦?你猛不防地怼喽我恁么多…让我都弄懵了,你让我咋说你呀?"

    万氏说:"我问你,咱村里明明有学堂…咱心儿上学来来往往近近儿的…早哩晚哩刮风下雨多方便,你咋又想啥刁点儿让咱孩儿往哪儿出落呀?…我再不知你当老哩的…成天安的啥心!"

    "妳说这个呀!我不是说妳哩,一看妳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一路货。妳以为我不心疼咱孩儿呀?遇着这个世观儿…我有一百个理由,都冇法儿说,也无处表白。妳以为我傻呀?妳知不知啥叫露头的椽子肯糟?妳知不知啥叫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三国时候有个皇阿叔,皇阿叔有个儿子叫阿斗…国都灭了,阿斗却过得乐乐哈哈安然无恙生命无虞…知情的人们都骂他乐不思蜀少肺缺肝冇心冇志是个呆子傻瓜痴儿…可谁又能悟出人家在败局一定时还能活得好好的…那才是玩转乾坤不见山不显水的大智慧哟!…人呀,长活短过糊涂麻缠总共不就那百十年么…?"

    万氏堵呛道:"去去去…你那古古经恁多。什么阿鼠阿猫又蝌蚪的…俺这家家婆们大字不识一个,冇人有耐心听你前三皇后五帝地瞎胡溜扯!别呱哒得特冇样儿啦!净咧咧些木用的…妳说点儿管使的不行?…我跟你说你抓关紧的讲,妳说妳要想把咱孩儿往哪儿入填吧!"

    秦满金苦笑了一下,把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表达欲望刹住,理了理思绪,慢慢地说:"其实,我也不想让咱孩儿目不识丁,更不想让他荒废学业蹉跎岁月长大后是个瞪眼儿瞎…可我没办法呀!我以前不止十回百次地埋怨孩儿别读书,还口口声声说读书无用,那都是砸掉牙齿吞肚里昧着良心说哩!…难道读书真没用么?古往今来多少封侯拜相有大作为而流芳百代的贤达名仕…有几个是不识字的?又有几个不是识书达礼又博学的?人说艺不压身,没谁说读书有害…连至圣先贤师的孔老夫子还著书立说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哩…可偏偏这时候做学问当教师授业解惑的人却彻底不吃香啦!史上除了秦始皇会弄个焚书坑个儒和腐败的清王朝搞个文字狱啥的…弄得民不聊生外…也冇见有哪个朝代更甚嚣其上的…唉,妳看我这一张破乌鸦嘴儿一泄私愤就又扯得远了…他娘,你可别生气呀!我也是心里不舒坦,这胸口处老憋屈哩慌,才偷偷地给妳说说…交交底儿。以后,打死我我也不再穷嘴呱哒舌了…特招惹是非!"秦满金说说白白,哎声叹气,中间还不由自主给自己嘴巴上毫无留情地搧了三四个耳光。

    万氏说:"象妳这号掰书本的人,就是把书读成死板一块了,脑子里灌了浆糊,自以为聪明,可格住实事儿就啥也不是了…死一道筋儿还不知变通,还好意气用事儿…说三道四,空口说白话,这长那短…尽吃嘴上的亏!"

    秦满金挠挠头,又苦笑了一下,说:"他娘,你说的后句话我信。我那老同学李伯虎王枝山,要不是在魏都地区混得可奇了…可是,机遇不照,他俩实际是比我落得还惨…就是因他俩在魏都师专上学时,活跃得很,也激进得很…几乎啥组织都参加,又杖着他老子是咱县工商会社的头头,家又开了涉外公司,在学校成天翅楞得可盛不下他们了,在人堆里尽说些不煎饥不治渴的过头话…眼看要毕业了,文凭都快拿到手了…可是解放了,当地机构一查,顺藤摸瓜,把他俩就地给逮捕了…判了劳动改造十几年,出来后,连个工作也没有…冇办法,要生存,在县城北庙旁边支了个修车子铺,另一个摆了个爻课抽签的八卦摊…生意一天有一冇一的当营生,那日子过得比我还提不上台面哩!"

    万氏讥笑道:"妳多大本事吔,连妻儿老小都养不好,还有脸儿给我呱呱这个?再说你给俺说他们修车子算卦的事儿干啥?又有啥用?妳说来说去咋不往点子上说呢?"

    秦满金嘿嘿笑笑,道:"这不就正往点子上说的么…我打算让咱孩儿随我外出去上学!"

    "外出?随妳?你会能去哪儿?"万氏吃惊地问。

    "他娘,你想啊!前些年,我从龙泉公社调回来是为了照顾咱娘,而如今咱娘不在了,我还在这儿干守着图个啥?再说,庄里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四周村邻老少员们最托咱的底儿,咱是啥成份,不用盘查,不用宣扬…根根底底儿他们最清楚…我估计这坏成分也是咱孩儿在村里在学校到处受欺负到处遭白眼儿的根源。人说树挪死人挪活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对不?"

    万氏不解地问:"那妳下一步咋打算?往哪吊?"

    "本地土地爷不灵,那咱就温早撤人!我想好了,还往龙泉公社调。"

    "那为啥?"

    "那儿风景秀丽,宜人生存;人心又纯厚,龙泉溪畔正好也有个紫云书院,学风正派,人杰地灵…最最关键的一点,是离咱家不近不远,好来回;再说,那儿的人没谁托咱家的老底儿,再不会有谁拿咱当箭耙子,动不动来伤害咱!"

    万氏听了点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你咋办手续?咋去?有孩儿跟着,一去二三十里半沙半土的路,总不能象以前你自个儿…能跑,咱孩儿可冇你那腿劲儿呀!"

    "嗬嗬!他娘你这一下才算问到点子上了。我的一个老同学根正叶红,正好在咱县教育局管着人事安排,我己给他打过招呼,他说中,啥时候想去,开一纸调令就是了。我想这是前提,也是板儿上钉钉儿了。关于跑路的事儿,不要说有咱孩儿跟着,就是不跟,几十里来回跑,不是我当年年轻力壮时…而今让我空手跑,我也吃不住那趟趟儿了…为这事儿,我也事先去过县城北庙找过我那修车儿的同学,他答应给我组装个半旧的自行车。妳知道咱新的买不起…咱要求也不高,能骑能带咱孩儿来回就可以了。这两样一弄,咱孩儿安心上学的事,不就万事俱备了!"

    万氏听了,又点点头。过了好大一会儿后,才悠悠地说:"这还差不多!"出门看看天,星星己在头上眨眼。踅回屋又说:"他爹,时辰不早了,洗洗脚睡吧!都忙一天了,也都熬不住啦!"

    秦满金小心翼翼地叮嘱:"他娘,事冇办成之前,也就是我与咱孩儿没在龙泉安置好之前,对任何人都不能胡乱说…包括咱的心儿,小孩儿们嘴松口快,会跑风露气…不好!"

    万氏"嘘"了一声,蹑手蹑脚走了儿子床前,勾头看看,儿子仄棱板儿脸朝里墙睡得正香,不声不响为儿子掖了掖被子,仍见儿子没有动静,才悄悄退了回来,小声说:"心儿入梦快,咱也收拾收拾去床上吧!"

    夫妻俩窸窸窣窣,半盏茶工夫,一前一后就进了里屋。

    秦小心哪里能睡得着?

    他在无声无息的落泪…。

    他忽儿想到,以后不可能常与楚大风朝夕相处了,心情激荡,特感惋惜…。

              <未完…待续>

    12月28晚7:5o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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