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历年即将来临之际,不期而遇的一场大雪改变了大地的颜色,更改变了世人迎接新年的心情。
作为2024年的第二场雪,旧历小年的雪不是“未若柳絮因风起”的细柔轻盈,而是纷纷扬扬的鹅毛飘飞。大自然的喜怒无常,彻底打乱了公众生产生活的节奏,也为过新年增加了太多不确定因素。
一片雪,一个生命程式的演绎。“雪是死了的雨,是雨的精魂”。从液态到固态,不仅仅是存在形式的变化,更是内在生命韵律的变化。尽管雨和雪都是由水构成,但是雨的柔性,无处而不往的特质,被赋予了太多的遐想情思。六瓣小精灵的雪,不论体积大小,它们的形状不会因为外力的作用而发生改变,轻柔中内隐的是韧性、韧劲。雨的流动与雪的绵柔,赋予水不一样的情味。而雪的短时性和局部性,往往更能撩拨起世人内心无以言说的情愫。
一场雪,一份希望的寄托。“民以食为天”,对种地者而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他们倍感欣慰。瑞雪兆丰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有了“三层被”的覆盖,农作物有了取暖的行头,各种农作物的天敌因为严寒而失去了藏身之地。少去了害虫的侵害,农作物的生长就减少了风险,这为丰收创造了条件。精耕、播种、养护、收获,这一完整的流程少不了艰辛的付出,只是并非意味着有付出就一定可以有回报。有时候,“尽人事,听天命”所道之理是蛮深刻的。隆冬严寒物性使然,经受寒冷考验的庄稼,面对厚厚的积雪时,很多因不堪其寒而失去应有的容态,而有的却能够抵御寒冷,在冰雪垒筑的城堡中恣意的生长。对以地为生的农民来说,一场大雪如期而至,是喜获丰收的好兆头,预示着自己的付出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一场雪,一个新与旧轮回的接续。如果不是天怒,就不会出现“六月飞雪”的异常,飞雪飘一般落在年终岁尾。“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不管是自然界的四季更替,还是人类自身的赓续,是“绵绵无绝期”的轮回过程。没有“无理由”的横空出世,一种存在都有其存在的根基。有了基础,才会变得合理。当“雪飘落在北中国的大地上”时,预示着旧年将逝、新年已至。有了“今冬”的蓄势,才会有“来年”的惊喜。“旧”意味着与过去告别,“来”表征着对未来的期许和憧憬。皑皑白雪,尽显大自然的神奇伟力,更深育着无以摹状的情蕴。
一场雪,一份情感的寄寓。大雪是自然物语,本是寻常的自然现象,但是当进入人的视野,与生活、生命建立起无法剥离的关系时,自然之物就有了生命的韵味、情感的价值。从远古《诗经》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一路吟唱,到谢氏提出“大雪飘飘何所似”的考问引发出的不同回答,再到后来无数文人雅士、迁客骚人咏雪的佳句名篇,不同的文字缀连,赋予不同的意趣,寄托不同的情感。正是有了不同形式的咏叹,才有了雪的“千娇百媚”。雪是洁白的,是干净和纯粹的隐喻。世间万物,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本色当行,不为尘垢所污。保持婴儿之心、赤子之心,守住初心,不失自我,这才是生命应该保有的模样。——“质本洁来还洁往”。“你那里下雪了吗”,一句歌词,更是一份牵挂的寄托;一句问候,饱含多少深情蜜意;“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寥廓宇宙世界中“垂钓”,白雪为人生演绎的底色,“钓”的是一种生命的姿态、人生的追求。纵使天寒地冻,我自岿然不动。孤寂中折射出坚韧,这种精神有了雪的映衬,更显风流;“寒风萧萧,飞雪飘零”,踏歌而行追逐的是一份对爱的坚守和痴情。即使天高路远,难易挚爱深情。片片飘雪借凛冽寒风,传递爱的消息。……
一场大雪,让世界变万物回到了“一”。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纷纷扬扬的大雪为万物披上洁白的外衣,除了银装素裹,原本绛皓驳色的万物都变成了同一的颜色。大雪的下面各种事物保持着自己的本色,美的、丑的,光鲜的、灰暗的,完整的、残缺的……不论原初怎样,但是在白雪的装扮下,各自只能收敛起自己的容姿,尽管相貌还在,但也只是“白茫茫真干净大地”的一个装点,很难“尽显风流”。一种自然的呈现,但其间包蕴深刻的道理。人生的命途与此何其相似。呱呱坠地到凡尘行走一遭,不同的生命体演绎不一样的生命程式,穷达顺逆、得失荣辱,不同的人生舞台,或意气风发,或落拓悲催,当老之将至时,一切的“好”最终都归于“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的你争我夺,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属于自己的东西。由“万”回到“一”,从“好”到“了”,这样看似简单的道理又有多少人真正能够参悟通透呢。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当披着猩红鹤氅的怡红公子在《飞鸟各投林》的哀怨旋律伴奏下绝迹凡尘,身后除了白茫茫的大地,富贵场和温柔乡里所有的泥浊都被大雪覆盖。红与白的映衬,为后人留下无尽的怅惘与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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