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柳树还没变绿发芽，可是那一条条垂下的柳条却不再那么干枯，总让人感觉的里面好像吸饱了水分，等待着，等待着一个适当的时机，它就会开始发芽，然后所有正在冬眠的生物都会被它唤醒。
或许是一场春雨，又或者是一阵春风。
吴起每次考试时都会提前去趟厕所，这已经成了多年的习惯，不然在考试过程中稍微一紧张就会有想上厕所的冲动。
班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从他们恐惧和惊讶的眼神里不难看出他们的内心十分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毕竟他们还小，还没经历过真正的生离死别，明明昨天还在课堂上宣布今天的数学考试从往常的下午改到上午，现在到了考试的时间了，他却突然被发现死了。
吴起，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赵伟探起身子，向着吴起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周围的同学还在叽叽喳喳，自觉一点的几个学霸，只是在刚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惊讶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拿出成套的试题埋头做了起来，仿佛天塌下来自己还能找个安稳之地再做几张试卷，常勇也在班里的学霸行列中。
吴起看了下手表，现在是八点十五分，距离开始考试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数学老师出了意外，学校里一团乱，暂时也没别的老师替换，试卷发不下来，所以，这场考试就被取消了。
怎么了？吴起躬着身子一溜小跑，生怕被外面的人们发现，虽然现在学校门口乱成一团，没人顾得上他们，可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毕竟从时间上来说，现在是上课时间，如果是下课的那十分钟，这倒不用避讳了。
赵伟和吴起两人趁着教室里乱糟糟的，两人偷偷溜到走廊处，赵伟向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隔着小小的玻璃窗户没有发现有人影来回走动，想必他们都去校门口了。
吴起，你老实告诉我，你在校门口看到了什么？你怎么就确定数学老师已经死了？
赵伟对这件事感觉很奇怪，具体是哪里奇怪又形容不出来，在很久以前，赵伟就觉得以自己数学老师的性格和说话的语气，早晚会被人报复或者吃亏。只是没想到直接被人杀害了，这让他产生了那种心里越担心什么，现实中往往就越来什么的恐惧感，虽然其中掺杂着点未卜先知的微妙感，到绝对不是一种令人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一个经常胃痛的正常人心里总是担心某一天会演变成胃癌，在过了很久之后果然病情加重，一如过去自己猜测的那样患了癌症，不管是这期间的等待，还是等待后的结果，都会很令人失望，明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却无法去改变其结果，反而天天令人担心，赵伟对于数学老师的死，产生了一种愧疚感，还有一种对未来的不安
如果以前的某个课间时间，自己去和数学老师沟通一下，或者委婉的提个醒，那么老师以后会不会注意自己的言辞举止，也就可能不会得罪人，从而大概率的避免今天的事情了吧
虽然现在还没有人断定这是他杀案，可自己觉得数学老师绝对是他杀，因为不管是什么人，死亡只会有三种情况
自然死亡（包括病入膏肓，寿终正寝，天灾意外），再就是自杀，他杀
以前从未听说过数学老师得过什么病，平时数学老师也都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有时候骂起学生来，还会用上多国语言外加唇语，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方面都很健康应该不会是自然死亡
而自杀就显得有点荒缪了，越是自私，对别人说话越是刻薄的人，他会把自己的生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一般不会选择自杀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他杀了，数学老师的性格和脾气很容易招惹到人，相比来说，这种死亡的方式可能性最大
赵伟摸着下吧，还在想这件事
我亲眼看到的啊，吴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不是那个意思，赵伟有些焦急的摆了摆手，不过眼神还是痴痴的看着窗户外面
我是说，你怎么就确定他死了呢？没有可能只是昏倒了吗？不是刚刚来了救护车吗？
吴起向着周围打量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才往前凑了凑
其实，我上完厕所后正准备回教室，从厕所出来，路过校门口的值班室时，值班室的几个大爷正在帮着医生把数学老师从车里抬出来准备送去医院，我就停下来凑过去看了一眼。
隐约的我听到他们有人说已经凉透了，估计昨晚就……
吴起没敢把话说完，赵伟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吴起的判断依据
好了，我知道了，那按照你说的，值班室的几个大爷就是案发后最先发现数学老师死亡的人了吧
恩，大概是这样
噔噔噔……
楼梯间传来了年级主任那双穿了好几年的皮鞋所发出的特有的响声
赵伟赶紧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右手一摆，两人快速溜回了教室。
没进教室多久，年级主任就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
所有的同学都在这时候安静的坐着，等着年级主任的发话，不过大家都很期待，主任会以怎样的方式解释这件事情
其实就在所有的学生们听到外面那几声皮鞋踩到水泥地面所拍打出的声音之时，大家都在两秒钟内恢复到了往常的动作和神态，这，有点儿像当今很流行的快闪，年级主任打量了一圈，刚才进门时候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张扑克脸（不管你拿到好牌还是差牌都不露声色，让别人看不出你手里的牌到底是好还是坏），他似乎很满意学生们现在的的精神状态
不过到底是年级主任真的被学生们的快闪给骗到了，还是你们习惯装傻我也乐的难得糊涂，这就很难说了，不管在哪个学校，不管私下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如何，他们最喜欢玩的，永远都是猫和老鼠的游戏，有些时候，并不见得，猫 就一定是老师扮演的
今天呢，呃……标准的官腔开启中模式
你们数学老师出了点意外，待会可能会有警察来你们两个班级做调查，你们要积极配合，今天头午的课程都取消了。
说完主任就背着手，皱着眉头去下一个教室了，一刻也没停留
吴起回过头看向赵伟，赵伟抬头迎上了他疑惑的目光，等吴起回过头满脑子疑问把玩着手中的圆珠笔什么时，一个纸团从自己脑后直接弹到课桌上，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谁在看向这里。
纸团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数学老师突然死亡，警察肯定要调查他周围的人，平时他和我们接触的最多，在我们年级，他只负责教我们两个班级的课程，所以警察才会一会儿来调查我们两个班，晚一点还可能去他的家里找他的亲属做调查。
吴起把纸条揉成一个纸团，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纸团落在了教室最后面的垃圾桶里
正如年级主任所说的那样，一头午的时间，警察局一共来了十个警察，两个班级一百多名学生，每个警察带着十个学生分别在学校礼堂不同的位置做着笔录
一头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看警察一个个都眉头紧锁的，似乎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从学生口中所得知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基本没有可疑之处。有的警察甚至还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面对这群看着天真烂漫的孩子。谈及死亡这种如此沉重的话题，有些过于残忍了
午饭是在学校吃的，学校领导早就安排食堂做了几个菜，等所有的警察都调查完了，校长亲自带人送到学校礼堂。
刚一进门，校长就嘘寒问暖的，连说了好几声警察同志辛苦了之类的话，说着还带着几个老师们把准备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
那个，警察同志，中午就别出去吃了，别看我们食堂不大，可卫生要求可是很高的，比外面的小餐馆，甚至大饭店都要干净，而且几个掌勺的老师傅也是特意从外地请来的，味道不比饭店的差，那什么，上个月，市里的领导来学校视察的时候，就是在我们学校食堂吃的午饭。
校长一个劲儿的搓着手，笑呵呵的介绍着学校食堂，看那自豪的样子，要不是出了人命些事，没准还带酒来跟他们喝上几杯呢。
警察们也没好意思拒绝，正好下午还要继续调查案件，在这里吃饭也能剩下不少时间和麻烦。
等众人吃饭的空档，校长打量了一圈，主动坐到一个看似最年轻的警察身边
校长先是自己干笑了几声，接着才倒了一杯水推到警察的面前
那个，警察同志，看你年纪轻轻的，就直接调查人命案件，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正在吃饭的警察也陪着校长干笑了几声擦了擦嘴
呵呵 哪里！ 哪里！王校长这话可就是给我戴高帽了，我充其量也就是个调查员，再直白一点就是个跑腿的，领导要调查什么，我就去调查什么，最后案件的分析处理，都有几十年的老警察来把关。
校长不置可否得摆了摆手
年轻人就不要这么谦虚了，凡事都是从基础做起吗，比如我，二十年前也就是个普通教职工，教化学的，后来通过自己努力才一步步当上了校长，年轻人，不要着急，总有一天，你也会坐到你该有的位置的。
那，借您吉言！
哈哈哈……
两人似乎聊的很开心，不过没多久，才发现礼堂里的警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这里
自己学校的教职工突然死亡，学校的领导和警察在这种场合竟聊的热火朝天，甚至开心的大笑着……
还是校长老道，大声的假装咳嗽了几声才掩盖了刚才造成的尴尬
经过刚才小插曲，王校长和年轻的警察关系拉进了不少，校长趁热打铁改口道
小兄弟啊，哥哥我比你年长几岁，虽然我们职位不同，但现在又提倡警民一家亲，我也就倚老卖老喊你声老弟了
年轻警察毕竟还是年轻，他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王校长当成了“软柿子”想从自己这里套话，听到刚才校长的话，他放下了筷子，等着他的下文
王校长也不啰嗦，直接切入正题小声问道
警察同志，关于这个案子，你们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呢？
小警察抬头扫了一眼周围，见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案件在调查中应该保持机密的，怕就怕走漏风声，让作案人有机可乘，从而加大破案的进度和抓捕力度，不过你都开口问了我就随便说几句
刚才我听到领导们讨论这起案件，好像是提到了在校生……
话到这里，王校长也意识到了什么，泯着嘴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只是一帮孩子而已，什么都不懂
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也不再搭理那个小警察。
一天无果
警察门个个心力交瘁，正当准备收工时，胸口的通讯器里突然让所有人紧急召回所里，说是在外面调查的另一组警察找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一声声匆忙的警笛扬长而去，后面的尘土久久未能散去，站在窗台前的王校长长长的出了口气
至此，警察再也没来过学校做调查。
三天后
一则重磅消息在当地报纸新闻上传出来
某年某月某日，我市地方派出所出动多名警力联合市公安局于昨日在**车站抓获犯罪嫌疑人宫某，据称该犯罪嫌疑人被捕当时一口否认自己与该命案关系，但经市局抓捕带回拿出物证（包含一个手机，一张门诊发票）与之对峙时，才慢慢开口承认于此案的关系，据犯罪嫌疑人称
自己曾经用电话威胁某校数学老师向其借款遭拒后用大量水银投入被害人水杯中致其死亡，根据办案民警的调查走访于某诊所得到该嫌疑人的购买记录和长相，并在该男子手机中找到事发前的通话记录和嫌疑人唯一指纹，经调查讯问，该犯罪嫌疑人对事实供认不讳，下面插播另一条新闻……
第四天的早晨，常勇和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走到教室门外时就听到教室里传出关于自己父亲赌博欠款，勒索数学老师不成将其杀害的议论声，常勇只是摇了摇头，故意大声咳嗽一声，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走到自己的课桌前坐下来，拿出试卷和课本开始预习今天的课程
哇，大神就是大神，出了这样的事还能镇定自若的学习，吾辈之楷模啊
背后的议论声常勇怎么可能听不到，但不必理会这些，有些人就是口舌之快无心之失，没必要和他们去争论，搞不好争论的越激烈，闹出的笑话就越大，再说，新闻都播出了，去和他们争论也没什么用……
最后还是长歌小声训斥了后面几个人，压下了这件事
可她自己也明白，这件事，真的压的住吗？可能一天之内所有认识常勇的或者同校的，又或者邻校的，都会如同瘟疫般传播出这个消息
常勇他，恐怕要一辈子背负杀人犯的儿子这种标签了，长歌从心里希望她能帮到他，可自己又无法抹去所有人的记忆，她自己也深深地知道人言可畏的厉害之处……
整整一天，常勇都没任何异样，长歌心想
算了，或许，他真的不是一般人，这么发能承受这种指责或者背负得起这种标签，谁让他是常勇呢！
放学后，所有人都匆匆离去，也包括常勇，
长歌习惯了最后一个走，她习惯性的检查每一个窗户得门栓，顺手还重新摆放了东倒西歪的清洁用具。
收拾好一切后准备起身离开，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从后门进来的赵伟叫住了
咦，赵伟，你怎么还没有走？
赵伟走到讲台上，盯着外面的柳树看了一会儿，有点颓废的坐了下来，良久才抬头盯着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长歌开口道
你相信我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长歌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稍微思索了一下后还是态度认真的回答
当然啊，我们是好朋友啊，怎么？
赵伟还是那个表情又问道
你相信常勇吗？
长歌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顿了一下，还是跟刚才一样的回答
当然啊，我们三个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吗？
赵伟苦笑了一下，那么最后我问你
你相信你自己吗
此时的赵伟眼睛里竟流露出某种异样的东西，长歌看着那个眼神再加上这个犀利的问题，感觉自己像是一把两边都被开刃的利剑直逼自己眼前。不敢动也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这下，这个问题确实难到了自己，自己有时也会偶尔做一些违心的事情说一些违心的话，面对一些困难时也会怀疑自己的能力，既然自己怀疑过自己，那么还能理直气壮的说相信自己吗？
沉寂了好久，长歌也没回答，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感觉原本事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思维无比清晰的自己，突然坠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
我叫长歌，被父母带到这个世上，现在在努力学习储备知识做将来自己想做的时，可是，可是我是被父母从哪里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难道生命的开始真的只是一个受精卵开始的吗？为什么它没有记忆，将来，什么才是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这其中会有什么变故吗？死后，人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肉体可以腐烂，那么精神呢？记忆呢这种虚无的无实体的东西去哪了呢？生前的生活轨迹会被谁慢慢的抹去，死后的人又活不过来，谁又能告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死后是怎样的世界呢……
赵伟看着长歌的神色不对，知道她又在钻牛角尖了，连忙大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刚才迷茫的眼神这才清明了许多
我……我……
赵伟打断长歌的话，对不起，刚才我问得问题太复杂了，恐怕不是这世上所有的活人能回答的了得，很多事情只有死了的人才会知道，就像被害人，他死前一定见过或者想到是谁杀害的自己，可惜的是，他们既然死了就无法活过来告诉我们杀人凶手长什么模样了，反过来要是能重新活过来，那凶手就构不成杀人罪了不是吗？
长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总之，死人是不会复活的，那就需要我们活人去追寻线索了……
等等……
杀害数学老师的凶手不是抓到了吗？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
没错，赵伟迎着长歌的目光。眼睛里闪烁着狼一般犀利的冷光
那是警察乃至社会以为的凶手，并不一定是事实上的凶手，明白吗？
长歌摇了摇头，对于此事，她越发看不懂了
赵伟也不着急，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小声问道
你见过常用的父亲吗？
长歌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常勇认识那么多年，除了以前偶尔看到他家的照片，我也没见过他的父亲，一次都没有
突然间，长歌好像是被什么给惊醒了
张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赵伟
你是说，连我们最亲近的几个朋友都没亲眼见到过他的父亲，我闷数学老师更不会见过，对了，不止是数学老师，恐怕其余的老师和校长都没亲眼见到过他的父亲吧。
赵伟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常勇的父亲和我们整个学校的所有人（除了常勇）都没有交集，那么他怎么可能去和数学老师借钱呢？不应该是和熟人吗再说，他哪里弄到的手机号呢？
这就是我们大家都忽视了的一个盲点，新闻报道上说该犯罪嫌疑人姓宫而且因为欠别人赌资而向我们数学老师求助，未果才杀人，自然而然的常勇村子的还有邻村的就都知道是常勇的父亲了，小地方出命案，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大家就都知道了。他们可不会把关注点放在常勇父亲和数学老师有没有生活交集这一点。
那常勇的父亲就不可能是凶手了，对吗？
长歌内心真的希望不会是常用的父亲，她不想常勇背负太多负面
赵伟摇了摇头，也很难说，事实上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常用的父亲和数学老师其实根本不认识，警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毕竟他们不像我们一样天天和常勇在一起。
五五开吧。
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长歌有些迫不及待
你问吧，赵伟一直在等着她先开口，因为，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先开口。
刚才你说五五开对吧
对啊，赵伟一脸笃定
那么另一半的可能性是谁呢？
终于还是开口了
现在还不知道，对了，等会我们一起去常勇家看看他吧，毕竟他家里还有奶奶，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到常勇家里时已经快天黑了
老太太看到常勇两个同学来也是开心的合不拢嘴，看来还不知道那件事情。既然常勇不打算说，旁人更不能多嘴了这是他们的家事。
晚饭的点儿自然不会让他们走，老太太做了几个简单的菜，但能看得出应该是家里最好的食物了，中途，老太太还拿出常勇前段时间给她买的牛奶来招呼他们。
这样的场景两人甚是感动，除此之外两人都觉得常勇的父亲真的很过分，明明上有老下有小，却不务正业害的这娘俩儿生活的这般艰辛！
可能是今晚天气格外凉，长歌吃饭时不时地打了几个喷嚏
老太太见状，急忙对着常勇喊到
大勇啊，快，你同学是着凉了吧，前几天你爸爸回来时，不是又被你叫出去买了好多个体温计和感冒药吗？快拿给你同学
你这孩子也真是，咱们家本来都有好多个体温计了，你还要你爸爸买那么多，你奶奶眼神再不好也不会天天摔坏啊，后面的话老太太自顾自的唠叨着
长歌听后本来是想婉言谢绝的，可当一转头迎上常勇的目光时，浑身像触电了一样，再看赵伟，此时他俩的目光正交织在一块儿，一个像是在询问，另一个则有些恐慌
是的，是恐慌，自己从没在常勇的身上见到过这种眼神，一时间自己也竟莫名的恐慌起来，三人相互对峙着，空气中只能听到老太太砸吧嘴的声音，那是老太太吃饭忘记了戴上假牙才弄出的声音。
片刻，赵伟起身
对了勇子，你家厕所在哪？你陪我一起去呗
常勇也回过神儿，镇定自若的回了句
好的，跟我来吧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直到出了大门两人还一直往前走，经过厕所时常勇没说话，也没停下来，赵伟也跟着走，看都没看厕所一眼，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赵伟自然是知道他家厕所在哪的，一直走到东边的树林里常勇才回过头
你有事要问我？
恩
说吧，常勇说着从口袋掏出一盒香烟，扔给了赵伟一根，两人都很是熟练的各自点着，
想起以前两人偷着学抽烟被呛得泪流满面时赵伟不禁笑出了声
我们第一次偷着抽烟就是在这片树林里吧
对啊，那时都呛得够受的
赵伟突然话锋一转，那么我问你，我们是兄弟嘛？无话不说的那种
当然
那我继续问你
赵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趁着脑袋还在发懵之际脱口而出
数学老师，是你杀的吧
问完长长的吐了一口烟雾，此时的赵伟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积攒起来问出这一个问题，问完后有些虚脱无力的椅在背后的大树上
没错，是我干的
常勇的话里没有一丝犹豫，反而太过干脆
你后悔过吗？
赵伟最后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依靠在树上
后悔？伟哥，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什么时候见到我会后悔过？
那倒是！赵伟又吐了一个烟圈，说说吧你怎么做到的？
常勇终于还是转过身，背对着赵伟，他不想被自己唯一的朋友看到自己在讲述如何杀人时所流露出的表情
我父亲前段时间来过，正如奶奶说的，我让他买了很多体温计，再加上原本家里就有的，杀死一个人，足够了
等等……
原本家里就有的？你是说，在杀数学老师之前，你就想杀某一个人了？
常勇此时也不避讳
没错，数学老师只是个意外，半路冒出来的意外，不过。也正是他的出现才让我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一个
一箭双雕的主意
赵伟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他的背影
你……最开始想杀的，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伟哥，你最了解我，你猜的没错，我一开始想杀的是宫迎春，我的父亲！
你……常勇，你怎会变成这样，他可是生你养你的父亲啊！你怎么能？！
生我养我？听到这句话，常勇突然转过身，在静谧的月光下，那双闪着白光的眸子经久不息，满眼的杀意即使平时那和善与世无争的长相也丝毫掩盖不住，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月光下。
哼，生我倒是没错，可你们什么时候见他养过我？甚至他的亲生母亲都得不到他的赡养，你们根本不懂，曾经有一段时间，知道我和奶奶是怎么生活的吗？曾经……
说到一般，那双杀意愈胜的眸子彻底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曾经，我和奶奶一日三餐吃的饭，都是奶奶去外面的饭店挨个收拾来的剩饭剩菜，还有奶奶一个人出去捡垃圾卖的钱
当时奶奶说是邻居送来的
可对着满桌子残羹剩饭，被别人吃到只剩下一个鱼头，一副鸡骨头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菜里弥漫着酒味儿和掐灭的烟头，你还会觉得这是邻居好心送过来的吗？
他该死……必须死，这种人渣，活着也是没用，他可以不养我，但不可以不管奶奶……
赵伟震惊的看着他，听着他嘴里的这番说辞，竟然不知道谁对谁错。
顿了一下，常勇继续说道
至于数学老师，他千不该万不该说出那一句话
什么话？那次考试后，也没听他说难听的骂人的话啊，还是平常那套吗
不
他说了，只是没说出声，他出口的时候，我读懂了他的唇语，可能是他没见过我的父母也可能是随口一说
常勇盯着前方，仿佛在回忆那个场景
赵伟疑惑的问道，勇子，数学老师他，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良久常勇才收回那犀利的眼神
款款道
他说我，有人生，没人教的玩意儿
这下，赵伟彻底明白常勇的动机了
对于常勇家里的情况来说，数学老师的这一句话足矣摸到龙之逆鳞了
不管赵伟能不能理解，常勇继续道
所以从那刻起，这两个人都必须死
那天正好父亲回来，这是天意，我骗他买的体温计只是用来提取其中的水银，他的手机也被我留下过，戴上手套给数学老师打了一个电话后又还给了他，我骗他说以后找他方便，然后剩下的事就都是我做的，家里有几件他的衣服，我和他体型也相似这是多么完美的条件啊，我不能浪费，戴上帽子口罩，就算被校门口拍到也无所谓，反正校门口的监控器早就坏了，摆设而已，此前，我去门卫查看过，只是为了防止马路边上的拍到。
那么说，你杀了数学老师后，你父亲就是你安排得替罪羊了？
当然，你不觉得这样最好嘛？这样一来。不就避免了我亲自杀死自己的父亲吗？老天都可怜我，不想让我背上弑父的罪名！
你太可怕了，勇子，不要变得这样好不好，你还是那个待人谦和与世无争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常勇吗？
那么我问你，换作你，你会怎样，明明有父亲，却要和奶奶生活的如此艰辛，食不果腹，这些物质上也就忍了，反正吃什么都能填饱肚子，可是背后呢？邻居帮你，给你几顿饭吃，看似在帮你，可回头还不是拿同样的食物喂自家的狗？还不是照样笑话你一家人？
那你……
哼！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杀死一村子人，如果有，我早就那么做了
唉！……你父亲在车站被抓也是你安排他去的？
噗嗤……
常勇突然笑出了声
这件事情只能说是巧合，毕竟。我杀了数学老师后，就不能联系他了，否则等哪一天他被抓到时，顺藤摸瓜就会查到我上来。那样不就白费了我的苦心
没错，你的确够聪明，不愧是我认识的勇子，就连你父亲被抓到后会猜到是你杀的人，而替你顶罪，都被你料到了吧！因为是你让他买的那些体温计，虽然你父亲落魄了，但以前终究是做生意的，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哼！顶罪？
当然！这么多年，这不就是他现在唯一能为我做的吗？
常勇，你就不怕我回揭发你那？
赵伟站起身似乎是询问，但语气里掺杂着一丝威胁
怕！当然会怕，可是赵伟，我的好兄弟，你有想过吗？我和他都是奶奶最亲的两个人，世上再无其他人了，你就忍心让一个八十多的老太太去选择自己的儿子死，还是孙子死？
哈哈哈哈哈……
赵伟不知为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勇子啊，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才，连这个都算计到了
赵伟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夸赞
那你知道长歌对你……
话还没说完，常勇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想说什么，长歌是个好女孩，对我我也感觉到一点儿，可是我这样的人不配在未来给她什么，我对她没有任何幻想，我承诺不会跟他有什么，必要的时候还会帮你一把，倒是你对她……
这样吧，倒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为我自己，你为长歌，今天的事情当作没发生，怎么样？
赵伟站在树林中，思索了片刻，然后右手一伸
一颗香烟从他手里抛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借着惨白的月光，缓缓落入到常勇的手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