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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人生】最后一面:我的奶奶(原创)

【感悟人生】最后一面:我的奶奶(原创)

作者: 行者果一 | 来源:发表于2018-11-20 11:06 被阅读507次

    记忆是一条长河,她并不总是愉快的,也不一定是悲伤的,但她常常是印象深刻,有些甚至是温暖的、回味的。


    我的前半生跌荡起伏,可老天造化,竟然没有在我脸上留下什么——没有一根白发,几乎没有皱纹。可是,我确实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是那么多的故事真的显露出来,我怕再次伤害自己,或伤害别人——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人是无敌的。大多数的故事最终都得带走,随着一个生命体的结束,就比如周总理临别时对邓颖超说的那样。

    我和奶奶的故事倒是可以写的,也为了纪念她,纪念我的少年时代。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从小我和奶奶在一起生活了4年,那4年妈妈只见过2次,我太小,不记得了。寄人篱下的我,靠着奶奶的庇护长大。她的鸡蛋蛋糕水的最后一口必是我的,每天一早,当听到饭勺敲击瓷碗”当得一声“,我会一骨碌爬起,双手捧起二号碗,一干而尽,这是我的美妙记忆深刻。每隔2周,我能见到爸爸一次。姐姐在另一个城市和姥姥在一起。我们一家四人分别在四个城市,我的世界就是奶奶和爸爸,这是我3-7岁的经历。

    我上学比较晚,准确说是9岁。在父亲兵工厂附属小学什么都没学到(在山里),8岁进城后,学了一个月,背不上50个数字,被老师劝退。老师的原话是”这个孩子字写的特别好,就是还没开窍,一问三不知”。我的前半生,很好了诠释了“大器晚成”四个字,虽然反应慢,但定力十足。那一年退学后,还是奶奶教我识数字,她是我的第一个“先生”。她是最后一批裹脚老太太,原姓田,祖籍山东莱州府掖县,就是今天莱州市区所在地,我今年春天去寻过根。我的爷爷是一个小资本家,闯关东来东北,建国不久公私合营时,生病气死。奶奶独自一人养着全家六个儿子,最大22,最小8岁,相当不易。

    奶奶不止带过一个孙子孙女,但时间最长,她最喜欢的就是我,我是她第五个儿子的孩子,也是她第六个孙子。其他的孩子平时去看她的比较少,我小学、初中期间,平时抽空都去看她,寒暑假几乎每天都去(她和我三伯父一家住在一起)。当我高中的时候,她已经80岁了,有些糊涂,有时认我不出。她有三个特点:每天喝点白酒,二两左右;每天都玩麻将纸牌,自己跟自己玩;喜欢晃,盘腿坐下,左晃右晃,变相解决了她从不锻炼的问题。

    她对我管教非常严厉,日常礼仪和待人接物,她会指点,做不好,她就“小扭”,就是在我的大腿上拧出紫色的青块。即使这样,我们的感情很深,在她去世前,我和母亲的感情始终是不瘟不火。大部分的孙子孙女都厌恶她的唠叨,可我喜欢,他们待不了多久就烦,就走了。我能一直待半天,甚至一天。

    上了高中后,我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来,自然看她就少多了。高二时某一个周日下午,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我们一个月只能放假一天半,平时就是周日下午3个小时)。

    那天,我照常去看她。推门,我就看到一幕——我的堂哥,就是我三伯父的第二个儿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厌恶奶奶的唠叨,连推三下,从奶奶的卧室门开始,一直推到床上,奶奶踉踉跄跄,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我一股血气上来,二话不说一拳打到他的脸上,我们争执和撕吧起来。他的妈妈来劝架,并说,让我走,不要到她家。“走就走,我永远不会到你家!”,说完,扭身就走。

    期间我想奶奶的时候,就会跳起,从后窗看她。她的屋子在六层楼的一楼,大多数都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她一般很投入的在玩麻将纸牌。待个十分八分,我就会离开,不能待太久,我可是要脸的人——不希望被人说,怎么又来了!

    高考结束那一个夏天,在等分的一个夜晚,我焦虑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那个被我打的二哥来了,他说奶奶不行了。他走后,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我的自行车坏了一直没修,因为上大学就不可能骑了。8月东北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些凉意,坐在后座,复杂的心绪在内心翻江倒海。

    打开门,那个最疼爱我的奶奶已经离去,她直挺挺躺在她卧室的门板上,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灵棚,就在客厅里。眼泪一瞬间止不住的流淌,我的三伯父厉声说,“顺利,不能哭,眼泪掉到尸体上不吉利,忍住”。顺利是我的小名,我是坐生(我与佛是有缘的,莲花而生),难产儿,最终顺利出生,所以恩人护士长给起的大名,小名奶奶给起的(她上过私塾)。

    那一晚,我自荐守灵,后半夜,把我挂在脖子的一块玉摘下,叩开奶奶的手(死后手是僵硬的),把它放到奶奶的手里,再合上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我只想有一个东西跟着奶奶,陪着奶奶到另一个世界。这一切只被守灵的另一个堂姐看到,她是一个初中老师。

    第二晚,我还是坚持守灵,因为我睡不着。大人们看劝我无效,也就依了我。蜡烛的火苗在夜晚噗嗤噗嗤的摇动,我神行恍惚,百感交集,不能自己。那种不能哭的感觉就是疼在胸口,痛在心里。我们都在等一个人,奶奶的大儿子,远在西安的大伯父——他是家族的领头羊。票不是那么好买,飞到沈阳,再转火车到丹东。第二天的深夜,他终于到了。一路风尘,他一进门就跪下来大哭。

    第三天出殡。大人们给了烧火的人一条烟,希望少烧点,多留点骨头。尸体盖着红布,在自动轨道车上缓慢进入焚烧炉,上面有一个喷头,开始喷汽油。然后,点火。火苗忽地一声,窜出来,包裹着尸体,剧烈的燃烧。我默默的坐在很远的地上,看着这一切,两天未眠未进食,我神情恍惚,疲惫不堪。

    燃烧后,大人们开始清理骨灰,准备装进骨灰盒。突然我看到人群里有一阵骚动,然后,听到堂姐提到了我的名字,然后大伯父们就朝我这边走来。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们拿着一个白色的观音玉(绿色烧完后变白色)问我是一个,还是一对。我说是一个。六叔说要是一对就好了。大伯父说,好孩子,朝我点点头,拍拍我的肩。然后他说,“就让这观音跟咱妈走吧......”。上午11点离开殡仪馆,来到从山底,开始搬水泥和沙子,到山顶的奶奶坟。傍晚安葬了奶奶,晚上回到家,精疲力尽的我,整整睡了2天2夜。

    我给奶奶的玉观音,终于跟她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一年她85岁。

    她不在了,她就无处不在......


    如今,我每次回老家,至少一半会去山上的坟看看她,给她带北京牛栏山二锅头,还有红河烟——她喜欢的。站在山顶,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水稻田和远处的黄海之滨。

    每一个人终会孤零零一个人走向终点,无论他(她)拥有什么。

    但是,把每一段缘,看成“最后一面”,会让我们具有更深刻的人生体验。

    在包容和珍惜中,会延长每一段“缘”,让我们走的更远,且会有意外的惊喜。

    我认为,这一切是“最后一面”当下的意义。


                                                                                            2018.11.20写于北京百望山下


    【作者简介】

    王泽一, 管理沟通 / 培训管理 / 组织发展/职业发展的探索者、实践者和创新者

                     已出版《竞争拐点》、《从培训新手到培训专家》,即将出版《沟通的五重世界》

                     具备业务敏感度、科班的视野、野路子招数的培训界“解决问题型经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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