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谁都与"酒色财气"四字割舍不了。无论其官位、才华、财富何等高大上,概莫能外!
相传北宋时期,有个佛印和尚写了四句打油诗题于大相国寺壁上: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里边藏,谁能跳出圈外头,不活百岁寿也长。好友苏轼来访,偶然看到墙上的大作。读罢一笑,心晓是佛家劝戒之语,透着四大皆空的禅味,但又觉人家说得在理,无可辩驳。想来红尘滚滚,人欲横流,凡夫俗子哪个不在酒色财气四堵墙里踉跄碰撞,无人躲得开,谁也跳不出去!东坡先生虽才高名盛,但也自知未能超脱尘世,还是墙中之人。于是便打个圆场,戏谑地和了四句:饮酒不醉是英豪,恋色不迷最为高,不义之财不可取,有气不生气自消。
其实,苏大学士这叫佛语俗解,似有自嘲和为世人开脱之嫌,也算一种迂回之术。此段子乃坊间传说,自然不必当真。至于后来又传王安石和宋神宗的和诗,也无从考证,权当古人流传下来的趣话闻之一笑吧。
有意思的是,在中国古代,文人与"酒色财气"四字,颇多缠绕纠结,剪不断,理还乱。异别于市井之流,不过是多些情致雅趣、浪漫之气而已。
(一)
壶里乾坤,杯中日月。中国古代文人与酒,渊源深长,佳话甚多,见诸史书与酒相关的诗文亦不乏脍炙人口之作。诗助酒兴,酒入诗文,能把饮酒时的场景和心境演绎成文,乃书生学人的优势强项,而作者的秉性修养,身世才情,人生经历,境况遭际,酒德酒品等等,也莫不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中纤毫毕现,跃然纸上。
说说古代文人“酒色财气”那些事儿
世人皆知,大诗人李白善饮,诗仙酒仙两名比肩。杜甫诗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寥寥四句,极为传神。李白酒缘深厚,一生写下近两百首"酒诗",公认代表作《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绝句传诵历代,巅峰之上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白诗风豪放飘逸,气势磅礴,浪漫无羁且文思奇骏,冠以"诗仙"美誉实至名归。但读其"酒诗",却明显感觉多了些惆怅落寞,慷慨悲歌!这与李白性格经历密切相关。循其一生遭际,怀才不遇和报国无门乃其终生厄运,丰满理想和骨感现实间的巨大矛盾,让一个激情奔涌的灵魂寻不到出路更找不到归宿,苦不堪言。杯中之物催情药般刺激着那颗恃才傲物的诗心,宣泄愤慨,一吐积郁。明知是"举杯消愁愁更愁",却依然"与尔同销万古愁"。说到底,太白遗风之中写着一个刻骨铭心的"愁"字!
魏晋时期,文人圈里"竹林七贤"名声大噪。七位博学多才的名士,厌恶朝廷残酷权力争斗,愤世嫉俗,卓尔不群。远离尘嚣,相约相聚于竹林深处,寄情山水,高歌阔论伴酣饮酩酊,逍遥自在显倜傥风流。
七人皆好酒,只是酒量有大小之别,酒品酒德亦有高下之分。其中刘伶,称得上"醉魁"。论身世才学,相貌品性,他在阮籍、嵇康这些大才子里算不得出类拔萃,若论饮酒,则闻名遐迩,无人能比。刘伶嗜酒如命,狂饮无度,"惟酒是务,焉知其余"。"醉侯"之称货真价实。甚而说他是酒徒酒鬼也不为过。他著有骈文《酒德颂》一篇,行文姿肆,生动幽默,堪称酒文中的上品。但其酒品似无斯文可言。大醉之后,不但胡言乱语,甚至赤身裸体狂奔山野,开古代文人"裸奔"之先河。史书记载,刘伶每每外出,必遣一人扛锹跟在车后,说我一旦醉死路上,就地埋了吧!可见其日常酒不离口。身体患病,夫人认为是滥饮所致,劝其戒酒。他说必须摆上供品向鬼神发誓割断酒缘,夫人准备妥当,他跪下祷告:天生我刘伶,酒是我的命。一次喝一斛,五斗消酒病。妇人之言辞,千万不能听。随后端杯狂饮,又是一场酩酊大醉,友人笑之"病酒"。其实刘伶醉酒,还有难言苦衷,他崇尚自然,追求自由,不拘礼法,更不愿为官。所以,刘伶的醉翁之意,还有远离喧嚣,消极避世的味道。蔑视权贵,放浪形骸,无羁无绊,无拘无束。刘伶喝的是一个大大的"狂"字!
东晋陶渊明,大概是古代以饮酒为专题作诗的第一人。他的《饮酒诗》二十首流传至今,都与酒相关。但许多诗句中并未直接写酒,甚至全篇不见酒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首被世人公认为上乘之作的五言诗,的确是陶潜先生于长长秋夜醉酒后所作,写的是他辞官归隐,躬耕田园的一种心境。虽字面寄情山水,仍读得出作者饮酒时内心的复杂与孤寂。一个与个人经历掰扯不开的"隐"字,让五柳先生融入了饮酒诗中。
古代文人的诗文,皆是作者人生写照,诗言志亦言情,人生百态,意蕴各异,尽管都是杯中之物,却喝出不同品性,不同味道。欧阳修之"乐",苏轼之"壮",李清照之"独",辛弃疾之"豪",柳永之"花"等等,皆是杯盏里映出的情,酩酊中露出的真。看得端详,更揣摩得出其中苦辣酸甜,喜怒悲欢。
(二)
食色性也。中国古代文人不仅不避讳谈"色",甚至津津乐道,极尽想象之能事。既"色录在案",又身体力行;既有温文尔雅,亦不乏低俗龌龊。才华横溢和色欲泛滥时常集于一人之身,如影随形。历史典籍中对此虽有记载,但在文学成就光环之下,这些"生活作风"的小事又往往被后人忽而略之。即使有所涉猎传达,也多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类的"正能量"为主。
王安石言:无色路断人稀。宋神宗云:色育生灵重纲常。其实二人所言的色,属于正常男欢女爱,生殖繁衍范畴,算是"色"之正解。可酒色财气四字历来被人贬而用之,被看作是有毒害人的东西,所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其中"色"的味道已然酸腐不堪。只是这酸腐对大多数人又成了挡不住的诱惑。
柳下惠"坐怀不乱",古今中外无人能比。口中敬为楷模,却难见有人效仿。今人还有另类解读,一则怀疑柳书生患阳痿不举或性取向异于常人,二则估计怀中女子其貌不扬加年老色衰。只有如此,方能耳鬓厮磨肌肤交缠而无男女性事。历代文人虽多有溢美之词,但没见谁真成了柳下惠第二。生而为人,异性相吸,阴阳互补,七情六欲,发乎自然。文人岂能不知?在他们看来,柳生被奉为"抗色"男神,不过笑谈而已。写过赞美之言,转过身也许会来上一句:谁信呀!
说说古代文人“酒色财气”那些事儿
古代文人之色,有情色和色情区别。虽然微妙,却不可混为一谈。大诗人白居易一曲《琵琶行》 千古一唱,感商妇之漂流,叹谪居之沦落,凄婉激昂,声能饮泣。而对诗中琵琶女曾红极一时,后嫁作人妇又遭丈夫冷落的身世顿生同情,红颜薄命,男儿泪滴。除去天涯沦落的惺惺相惜,似能读出隐隐的怜爱之情。当然,白大诗人倾听珠落玉盘的美妙乐曲时,肯定无肉欲邪念,但以他的情史情商论,面对楚楚怜人的琵琶女,乐天先生恐怕难免春心荡漾。情之所至,才会有"坐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的场景。虽说眼泪的滋味有点复杂,但还不是色情,称作情色比较贴切!
白居易生性风流,才华与浪荡同样声名遐迩。他曾对江南名妓苏小小心怀钦慕,有诗云: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对一位年方十九,才貌俱佳的妓女以多情赞之,这便有了些许狎妓的色情味道。且绿杨深处的苏家,看来大诗人也是轻车熟路,没少涉足。有人考证,白居易乃一风流情种,婚姻不得意,寻花问柳平常事。 白居易晚年家中曾养有众多歌妓,终日莺歌燕语,至年龄稍大便打发走再换一批。"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中的樊素和杨柳,便是自家两位歌妓的名字。在当时,歌妓和侍妾,身份混淆不清不是啥稀奇事儿。对她们,白居易是情色色情兼而有之。自古男人好色,怜香惜玉,裙底风流,写过《长恨歌》的大诗人当然也不例外。
苏轼文名,如雷贯耳。诗词文画,皆为大家。"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等名句,千百年吟咏不衰。其纵横恣肆,清新豪健的文风令同时代文人只能望其项背。殊不知,苏轼非但北宋文坛领袖,还是个风流才子,于情色上也多姿多彩。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是他悼念亡妻的词。幽明两隔十年后,尚能如此肺腑真诚, 足见东坡先生挚爱柔肠。
然而,不忘亡妻的苏轼经常出入烟花柳巷,招蜂引蝶也是事实,有案可查。歌妓王朝云认识苏轼时年仅十二岁,入得苏家数年后成为苏轼爱妾,两人相差二十余岁,演了一场让后人评说不一的忘年之恋。后苏轼被贬惠州,又与温姓女子传出绯闻, 王朝云怒悲交加,一病不起。苏轼曾作诗戏谑老友张先,嘲笑他老牛吃嫩草: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枝梨花压海棠。 想想比之张先,苏轼和王朝云也没好到哪儿去,看着人家年龄相差一甲子,恐怕嘲弄中还有嫉妒。
晚唐诗人杜牧,也是声名显赫的大诗人。二十三岁那年,一篇《阿房宫赋》曾引发京城‘’洛阳纸贵‘’,他由此步入仕途。《清明》《山行》《泊秦淮》都是世人皆知的难得好诗,论才情不输早他出生的李白杜甫。可就是这个小杜,一生偏偏跌倒在一个"色"字上,品行举止饱受诟病。杜牧的艳事绯闻几乎纠缠了他一生,年轻时便流连于青楼楚馆,放纵于烟花柳巷,左拥右抱,与歌姬舞伎极尽缠绵悱恻。情热之时,还写下诸多淫诗艳词,落了个"诗豪而艳"的评价,而其放荡无羁的轻薄之名更是臭名昭著,连累仕途屡遭坎坷。"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就是杜牧自我的真实写照。
与小杜"色名"难分伯仲者,当属北宋著名婉约派词人柳永。不同的是,柳永虽才华横溢,却屡试不第,仕途无望,心灰意冷。一怒之下,便"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从此游荡于秦楼楚馆之间,结交风尘女子,过起了倚红偎绿的风流日子。
柳永自诩"白衣卿相""奉旨填词",为歌妓们写下大量婉约动听的词作。《雨霖铃》《蝶恋花》《八声甘州》等红极一时,四方传唱。"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其才思盛名连苏东坡等文人大佬们都不无妒忌。风流多情的柳永在风月场混出了名堂,妓女中传:"不愿帝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永在家行七,人称柳七)。"俨然是风尘女子们的大众情人。传说柳永去世,全城妓女为之送行,且自愿集资修墓立碑,年逢忌日,众多妓女还前往凭吊。在社会底层青楼妓馆中混得如此生前身后名,惟柳永无他!
若说古代文人中大多数尚存耻辱底线,虽喜"色"但多少还有所把握收敛,善于把色情之事变成情色之文,保住了自己那点可怜颜面和尊严的话,那么另有一些偏好骚文淫书的文人则毫无节制,将色情与淫荡赤裸裸尽情暴露宣泄,给文坛平添了一股污浊俗秽之气。
小说《金瓶梅》首当其冲。此书把通常秘不示人的床笫之欢,男女性事大加渲染,畸形描画,满纸阴阳交媾图,下半身纤毫毕露,肉欲百态令人瞠目。实乃一大奇书。作者兰陵笑笑生是何方神圣,至今尚无定论,但小说之"色"肯定前无古人。评论家称其是中国第一部文人原创社会家庭题材小说,色情之外,还有揭露批判的文学价值。然而市井平民感兴趣的,却恰恰是让人荷尔蒙爆棚的色欲描写。此书作者是男性这一点没有争议,是否有过西门庆类似淫秽经历不敢妄言,但此人性经验绝非常人可比。专家论证《金瓶梅》与《红楼梦》有些渊源,但后者之色情描写显然要含蓄干净得多。
此外,古代色情奇书还有一部长篇小说《肉蒲团》传播甚广,经考乃明末清初著名戏剧家李渔所作。此书写性欲颇有些变态,男主角未央生为取悦女人,竟然将男性器官改造,弄得勾引到手的女子个个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世上真乐地,算来算去,还在房中。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此大概是李渔写《肉蒲团》的思想基础。比之《金瓶梅》,这书还色得离谱,情节人物过于简单,为色而生,为淫而活,其文学价值却大打折扣,更像一篇自慰式毫无忌惮的性学论文。猜不透,善制词曲又在戏剧理论上建树不凡的老先生何以色心荡漾,诲淫不倦,留下一部如此低俗小说?此书和《金瓶梅》一样成为历代禁书,当朝责难,后世不容。
中国古代文人风流韵事虽然很多,但史书记载轻描淡写,亦无人追根溯源。而千古留痕、口口相传的还是文人们那些熠熠生辉、动人心弦的诗词文赋。因为那才是有价值、成就优秀民族文化的基础。尽管好多才高名盛者都是好色之徒,左手才华,右手风流,不屑于什么坐怀不乱、发乎情止乎礼之类的束缚,但总体说来,情色肉欲之事并未降低他们的才华,也未曾泯灭其忧国忧民,愤世嫉俗的精神和理想。至于品行,见仁见智。但凡不萎气节,不悖礼法,后人便不必苛责。
(三)
明《增广贤文》有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句话都讲一个财字。究根溯源,古代文人其实大部分爱财,真正从心眼里看轻金钱者并不多见,更别说视若粪土了。
这是因为,一则财与生计息息相关,没钱就难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道理再简单不过。二则古时文人对仕途趋之若鹜,因为当时体制,学者施展才华,报效国家只有当官一条路。所以或应试赶考,或求进阶升迁,或拜师结识名流,亦皆须钱财打点支撑。光凭口若悬河,生花妙笔断然不成。孔子周游列国,推行儒家政治主张,若没有子贡那种富甲一方的学生提供经费援助,肯定无法出行,更难坚持下去。因此,子贡在老师心目中,地位一直很高。三则古人也很势利,习惯以贫富论尊卑地位。礼仪生于富足,盗贼出于贫穷。"不信且看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以上道理,那些饱读经书以"士"自居的文化人岂能不懂?所以,古代文人喜爱"阿堵物",亲近"孔方兄",甚至求财若渴,视财如命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倒是遮遮掩掩,自恃清高,假装圣人者让人觉得言不由衷,虚伪恶心。
若论古代文人与钱财,有趣的是两个方面。一是看其贫富状况,二是观其对金钱的态度。前者与家族身世机遇相关,后者缘自个人性格经历。
说说古代文人“酒色财气”那些事儿唐代大诗人李白"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写的何等自傲豪放,豁达洒脱!但探其身世你会发现,他还真曾经是有钱的主儿!李白算是官二代兼富二代,父亲李客,亦官亦商,官虽不显,但经商却收益颇丰。所以,李家在当地属望族豪门,家境非常殷实,不但不缺黄白之物,交际往来也是非豪即富。
少年李白衣食无忧,教育条件相当优渥,以致15岁便能诗词歌赋,才华过人且初具名气。李白年轻时,曾娶过结发、继室两任妻子许氏宗氏,乃唐高宗时两任宰相的孙女,都是高官厚禄之家,门庭非一般显赫。李白24岁"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足迹遍布名山大川,商贾繁华之处,若没有经济实力想都别想。在当时奢靡之风最盛的扬州城,他自称"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馀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此则是白之轻财好施也。"不到一年,三十万真金白银挥撒一空,可见李白出手阔绰,财大气粗。仗义疏财所为,靠的是实力加豪情,缺一不可。那时太白先生,俨然腰缠万贯又义字当头的公子哥。诗中所言"千金散尽"何足挂齿?
及至后来,李白得玄宗垂青,应召入仕,可想锦衣玉食,俸禄必然丰厚可观。谁知他生性狂放无羁,不肯摧眉折腰,难免遭受权贵谗言攻讦。仅过三年,便失宠被玄宗"赐金放还",成了没有收入的"自由职业者"。只是皇上辞退李白时所赐之金,数目肯定不菲,之后几年,他与杜甫、高适等云游四海,酣饮畅玩,神仙般自由自在,用的恐怕就是这笔钱。
李白一生,名闻遐迩,又喜广交天下名士。"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此诗中的汪伦,乃当朝一名士,曾任泾县县令,日常与李白诗词往来,私交甚好。李白到访,自然盛情款待,数日后作别,汪伦以名马八匹,官锦十端相赠。在当时,这肯定是和受者身份相称的一份重礼。所以李白才以诗相谢,情真意切。在前半生经历中,李白以其才华名声称雄诗坛,也以豪爽性情结交了不少贺知章汪伦之类的知心朋友,所以少有囊中羞涩的窘况。 及至晚年,遭陷害流放,人生历尽坎坷。不但诗风渐趋悲壮,生活更是变得穷困潦倒。即使日子艰辛,李白依然不改豪气,把钱财看得很淡。"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等慷慨洒脱,只有曾经沧海的李白才有!
其实,古代文人中的贫困户还是多数。特别是晚景凄凉,境遇悲惨者大有人在。
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即为一例。陶渊明数次出仕,曾为彭泽县令,如果在这个职位干下去,养家糊口毫无问题。可是老先生生性倔强,不肯为五斗米折腰,一怒之下,便封印辞官而去,归隐田园,与官场彻底绝交。虽一时痛快,却没了俸禄,断了经济来源。后来,家遭火灾,几乎烧个精光,没了栖身之处。尽管他是中国古代以饮酒为题写诗第一人,给后人留下一组脍炙人口的《饮酒诗》,可老先生虽好饮,却常常无钱买酒。友人接济钱财,他不管数目多少,一股脑儿送去酒家,权当预付酒资。别人送米送肉,他则坚辞不受,宁可挨家挨户上门乞讨。五柳先生是古代文人真正归隐田园第一人,也堪称安贫乐道第一人。他也喜欢有钱,但在他看来,钱只有换成杯中之物才算有价值。嗜酒如命,视财为酒,也属奇葩!
史上有名的竹林七贤,除王戎之外,都不是大富之家。所以,他们竹林欢聚畅饮未免有"穷欢乐"之嫌。但这些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文人早期最看不起的就是官场,宁可清贫也不肯流俗,把钱财视为身外之物,真正的清高豁达,超然物外。至于后期各奔前程,就另当别论了。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生于大富官宦之家,幼年锦衣玉食,享尽富贵风流。后家道中落,一蹶不振。至晚年时,几近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甚至典房卖地,食不果腹。半部《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竟然是雪芹先生于"满径蓬蒿,举家食粥酒常赊"之窘境中完成,堪称泣血之作!贫病交加,丧子之痛使曹雪芹过早离世,年仅四十七岁,令人扼腕叹息!
纵观古代文人,富贫两端皆不乏其人,对钱财的态度更多有不同。无论是生财有道还是安贫乐道,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无论是死于奢华还是殁于贫困,都已成为历史一页,只能留给后人评说。
(四)
酒色财气四字当中,"气"最为玄幻,藏无形,动无影,飘忽不定,抽象虚渺。若前三字是物质范畴,"气"似应划归精神层面。
"酒色财气"名声不好,本义便被归于恶习一类,虽不像吃喝嫖赌,坑蒙拐骗那般臭名昭著,也属污染清白荼毒身心的秽浊之物。所以,其中"气"字也多见贬义注释。一般指向怪癖个性,不良习气。用来形容人性格乖张,脾气暴戾,气度狭隘,气质猥琐,气量不足等等。
但凡事皆有两面性。当年,北宋大相国寺那首题于壁上的酒色财气诗,曾引来三人唱和,"气"之解各有意境。苏轼说:"有气不生气自消"。王安石云:"无气国无生机"。宋神宗云:气凝太极定阴阳"。三个气字明显释义不同。何以如此?一般认为与三人身份相关。苏是文人之气,王是宰相之气,神宗则君王之气!不同站位,境界自然不一样,气象各有差异。但却证明一个问题:横看成岭侧成峰。"气"可多解,也并非只能贬而用之。
说说古代文人“酒色财气”那些事儿解读古代文人之"气",我觉得除去褒贬,还有大小之别。个人秉性脾气性格行为属于"小气",千差万别,优劣短长自有评说。而与时代契合,在某个历史朝代或时期,盛行于文人圈的整体风气潮流,则可称之为"大气"。例如文学史上为人津津乐道的"建安风骨""魏晋风度"等,说到底也是一种"气"的凝聚和传承,其气壮山河之势,气韵磅礴之威,对后世的影响,不可小觑。
"大气"留待文学史学家考察论证。本文从微观切入,说说那些与古代文人个体品质,德行、操守,文风相关、色彩纷呈的"小气"。试图小中见大,微中观著,以飨读者。 中国古代文人从来把"气"字看得很重。信仰、人格都集中体现在一个"气"字上。"士可杀不可辱""士为知己者死""文死谏,武死战"之类的豪言壮语,莫不是"气"的解读和延伸。文人以"士"自诩,自然追求心目中的士人之气。
太史公司马迁在圣殿之上直言相谏,为降将李陵陈情开脱,力排众议,仗义执言。非凡勇气令人钦敬。惨遭宫刑之后,忍受罕见奇耻大辱写成《史记》,为当朝和后人留下一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学巨著,功绩彪炳千秋。支撑司马迁的,绝不仅仅是才气,更是可歌可泣的勇气,高山仰止的志气!
建安文学的后期代表人物曹植,年少而才华横溢。其同胞哥哥曹丕为保皇位,不惜手足相残。头上高悬杀人屠刀,曹植七步成诗,慷慨悲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吐心中愤懑积怨,傲气加怒气,迸然齐发,痛快淋漓!一介文弱书生,如此作为,似不能仅用文思敏捷去称道!
古代文人的"气"之道,不是黑旋风李逵抡起板斧就砍的快意恩仇,而是多通过作品流露散发。大诗人李白生性狂傲,不屑与奸佞小人同朝为官,满腹牢骚愤懑付诸诗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表达的是不愿同流合污的文人骨气。
田园诗人陶渊明,极端蔑视那些趾高气扬的乡绅土豪,连整饰衣冠去接见一下也不肯。一篇《归去来兮辞》表明心志,彻底辞官归隐,寻他梦里的桃花源去了。
金元时代大戏剧家关汉卿,以一出《窦娥冤》感天动地,名震文坛。其作品直面社会矛盾,揭露贪官污吏。怒斥"官吏们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而关汉卿其人则率真耿直,刚正不阿。宁可不演。也不肯违心修改剧本。自称:"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暴、响当当一粒铜豌豆。"豪气傲气之盛,令人肃然起敬!
古代文人之气,从作品中大多可寻到踪迹。传世的诗词文赋里,人们能看到曹操的悲凉霸气,苏东坡的冲天豪气,王维的禅意佛气,杜甫的忧患之气,辛弃疾的忠义豪侠之气,文天祥视死如归的忠烈之气,岳飞怒发冲冠的英武之气,不一而足,令人歌哭皆泪,赞叹不已!当然除去这些之外,也有五味杂陈的脂粉之气和令人侧目的媚谄之气。其味难言,其色难描。古代文人,品行、操守、文采、身份可论高下,气节、气魄、气度、气概亦分短长。只是所有这些"气",与"气是惹祸根苗"的肤浅认知不能相提并论。
酒色财气,乃世人难以逾越的四堵高墙。古人今人都要面对,能置身事外者便是神仙。而对酒色财气的态度立场却可以选择,享受其乐还是饱受其苦,走进天堂还是堕入地狱,命运自我作主。古代文人留给后人的,参考启发而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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