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好想念经常没讲的温州话;突然很想念温州话里的一个词。很调皮,很可爱,却又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的“麦麦”。
“麦麦”在温州话里是小孩子的意思,也可以叫“阿麦”,或者单就一个字“麦”。小的时候,最讨厌被这样叫了。欧巴桑们总喜欢带这个词在她们的流言蜚语当中,比如某某某家的“麦麦”又考全班前五名了,相比之下那个人的“麦麦”又打架闹到医院了。大人们总喜欢开头用这个词开始讲沉长的大道理,或者数落我们做得不成熟的地方。有一次,想和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在湖边的石板凳下生火烤番薯,硬是被外公揪着耳朵拉回家,被骂了一大通。
“麦,你吓得过得付佛爱捏酷动给佛?” (孩子,你知道玩火会尿裤子的不? *温州话里有玩火会尿裤子的谚语)
“麦,尼斯女麦麦那啊,囊付等东噶自那据哦尼?” (孩子,你是女孩子,这么不镇静该怎么办呢?)
“麦,阔你过你腾得把咩?”(孩子,这么讲你听进去了没?)
“麦....”
小的时候不那么听话,总是顶回去几个嘴,心里想着快点长大就好了。等不是“麦麦”后,就能做这些事情了。
但那时不知道,在大人们最无奈地说出“麦”的时候,背后透露出的无限柔情。
但有的时候,这个词也可以被叫得非常动听。比如街边卖麦饼的老大爷总会先亲切地叫一声“麦~“,等我把目光望向他手上托着的刚刚出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外脆里肥的麦饼时,自信满满地问道“买麦饼不?”。还没等到我回答,又游刃有余、应接不暇、大刀阔斧地把麦饼剁成四块。微微烤焦的外壳发出”呲呲“的声音,成为了它在入到我口里之前的最后叹息。
朋友之间喜欢用“麦麦”这个词开玩笑。暑假学校的大门口有门卫看守着,不是来学习的还非不让进。和几个哥儿们转了学校周围一圈,商量之后,决定翻学校体育馆一楼泳池后门连接着的矮竹子栏杆。大家伸手都比较敏捷,嗖嗖嗖,不留痕迹般地都进去了。后面有个迟到的弟兄,因为身材比较圆乎,没听清楚我们的指令,翻没翻过去,反而还把栏杆压坏了。惊动了旁边体育办公室里的老师,成为了我们当中的替罪羊。被我们调戏着”麦麦,你伐透女那” (孩子,你还太嫩了一点)。隔几个星期再次路过,栏杆被翻高了两倍,变成铁的了,怎么也翻不过去了。
那个时候,觉得“麦麦”这个词限制住了我的权力和自由。
现在等没人再叫我“麦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最自由的时光。
偶尔,朋友间还会用调戏的口吻彼此叫着“麦麦”。但是从外公爷爷口中那几声最真挚的“麦麦"却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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