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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半途
入夜,女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打着手电筒去问:“是谁。”
“是我,孩子他爸。”压低了的男人的声音,却掩盖不住日思夜想的熟悉。
门打开了,男人扛着灰色麻布兜子,黑黑的面容,分不清是因为天黑还是面部本身的色泽。
“你,怎么这么时候回?”女人惊讶又激动的问,“也没提前写个信回?”
男人拎着兜子,往院里走,边走边喊站在原地不动的女人,“走,先回屋说。”
两个孩子早已睡下,女人换了一盏煤油灯。她煮了面给男人吃,俩人默默许久,没人先开口说话。
面条入口,屋子里只有咀嚼、吞咽的声音。突然,男人捶着胸口,脸涨的通红。女人急忙递过来一碗水,男人咕咚咕咚喝下。
“慢点吧,好像每次吃面食都会噎,下次提前说声吧,我还能提前准备些别的吃的。”女人说。
男人缓了缓,才开口:“这不是太突然了嘛,昨天也不知老板遇到什么事,开开心心的来工地,亲口对我们讲的,分批给工人放假。十五天!”
“十五天?那么长,快赶上过年假了。”
“可不?起初,我们还以为遇上什么事,害怕被免工,可老板说,是带着工资休,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白捡的便宜!”男人捧着碗喝下最后一口面条汤。
“我再盛一碗来!”女人正要起身,却被男人拉住了。
“明儿再忙,虽说我才走一个月有余,比不上往年一年半载才回来,可我,是真想你,也想孩子们。”
女人红着脸,侧过身。
“也好,本来走时就担心春忙,如今还能出份力。”男人搂过女人的肩膀。
灯,熄了。
久久的安静。
【8】雨夜
入夜,大雨滂沱。
在村上的男人们,都被喊走了。村里水库泄了洪,大水汹涌而出,沿着河道直冲铁轨桥,淹没土路,冲走了拆垛和推车,一路直奔东河而去。
次日晨,雨帘泥路。
女人靠着屋门,望了又望,盼了又盼。这场大雨过后,男人一直没有回家。村民沿着河岸寻找,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同行的人,竟都没看到他,在哪里突然消失。
女人独自扛起整个家,一拖二,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村部给了抚恤金,她存起来不肯用,女人到各家做杂工换取辛苦钱。
没有亲戚接济,街坊邻里也过得紧巴,出于同情才随意找些零活让女人赚些贴补,终究是顾头不顾尾,无法保证每天都有收入。
有人劝她,让大女儿退学在家帮忙打理家务,一来多个劳动力,二来省下学费。安心养大男孩,给你们凌家有个出头日子!
女人抹干眼泪,坚定的说:她不会让女儿辍学!
人们摇头,却做不了女人的主。感叹命运的不公,却又把全部希望寄托于“老天爷”。
夏末秋初,男娃得了怪病,身上起红点,脸色煞白,终日啼哭不止。女人请来赤脚大夫诊治,大夫无奈摇摇头,话也不说就往屋外走。
女人跪地恳求,大夫说无药可治,全靠自己熬。
女人哭,这让娃娃怎么熬?何不让我替他去受罪?
女人哭,女孩也哭。女孩哭着哭着安慰母亲:“妈,我退学吧,省下学费,带弟弟去看病。”
“妈舍不得呀,舍不得!”
秋夜疏离,月清冷。黑暗的破屋里,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啜泣与男娃的哭喊声。
次日,这户人家锁了门,好几日没人回来。
又好些日子过去,女人领着女孩出现在院落里。邻居见状忙问近况,女人摇头,不肯回答。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不定男娃没得治疗。
那之后,人们常常看到女人坐在门廊上发呆,有时连女孩喊她都无动于衷。
秋去冬来,大雪覆盖村庄,无法劳作,家家户户靠着秋天的收成度日。女人没了收入,家里断了粮。
女人从锁着的柜子里找出一个布包裹,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摞纸币展露眼前,黄的、绿的,都是一分、一角的钱。
女人手心冒汗,眼泪扑朔扑朔的落。她舍不得花掉,那可是她丈夫的命换来的呀,拿出一部分交给大医院,如今只剩下这一点儿,丈夫没了,儿子也没了!
只是,总不能大冬天挨饿呀!
【9】抉择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天吃饭,靠地养家。这座村子原本人口众多,上至村长下至赖汉,却无一人有出村谋生的想法。大家分工明确,按出力人数分粮,无论多少皆无怨言。
是有男人们不肯过今天有没多明天有少的不确定日子,又从外乡人得知出村打工能赚钱,这才有人带头出去的。只是出去的人不多,更不让女人出去。
然而,村子里却有家无男丁则无产的规定,也就是说,若这个家里没有掌事的男主人,是不能分得村子共同的粮产。
对于女人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女人挑了些钱,去邻居家买粮食。
邻居没收钱,只拿了几个馒头和一小碟咸菜。抱歉,他们也难,现下,有钱也没处买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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