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 璃

        这座野生动物园坐落在秦岭北麓，动物园很大，分为自助游览区和野生动物游览区，自主游览区可以步行到各个场馆参观，野生动物游览区需要搭乘指定车辆游览。我们先在自助游览区步行参观，孩子很兴奋，这些动物对于他来说很新奇，以往在图册上看到的动物真实地在他面前跳跃、活动，比画册可有意思多了。

        我们最先在灵长类区游览，有猴苑、猩猩馆和金丝猴馆。每一个场馆内都是一排排笼舍，三面实墙，正对着游人的一面是玻璃墙，游人可以直观地看到动物们的体型、动作、表情。猴苑里的珍珠猴非常袖珍，大约只有一只松鼠那麽大，它们在笼舍内设置的枯枝绳索间跳跃，一只猴子看到游人拿出金黄的香蕉，急切的抓耳挠腮想从投食口把香蕉抓过来，用嘴啃、用手够，可怜的是投食器的门上了锁，无论这个游人如何想给它，也无论如何它想得到香蕉都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只能让小猴子奉献了一番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包，游客开开心心的走了。

        猩猩馆里都是灵长类动物，根据百度词条，灵长类是哺乳纲的1个目，共14科约51属560余种。大脑发达；眼眶朝向前方，眶间距窄；手和脚的趾（指）分开，大拇指灵活，多数能与其他趾（指）对握。分为原猴亚目和猿猴亚目：原猴亚目颜面似狐；无颊囊和臀胼胝；前肢短于后肢，拇指与大趾发达，能与其他指（趾）相对；尾不能卷曲或缺如。猿猴亚目颜面似人；大都具颊囊和臀胼胝；前肢大都长于后肢，大趾有的退化；尾长、有的能卷曲，有的无尾。按区域分布或鼻孔构造，主要分布于亚洲、非洲和美洲温暖地带。是动物界最高等的类群。

        等到你看见他们你才能惊讶于他们与人类如此相似，恍惚中，我都不敢看玻璃中的猩猩，其中的一只猩猩手抵头而卧，双腿微屈，好像似寐未寐的样子，十足与人一样，另一只猩猩正坐在地上，用它灵巧的手指剥去香蕉皮，它的坐姿、他的手势，它的神情，与人类进食是一样的，原谅我在这里用了一个“进食”这样的词汇，但我真的不能说吃饭、就餐，在这里，你更能真切感觉到人类身上的动物性。听说黑猩猩是智商仅次于人类的灵长类动物，其行为和社会行为都更近似于人类，它能学会算数、会认识单词、体会表情的含义，体会他人的感觉，黑猩猩与人类幼儿在智力上的相似程度，甚至比外表的相似程度更高。这就是我不敢看黑猩猩的原因了，就像看一个智商发育迟缓的人类被同类囚禁，如果，不，黑猩猩是有感情的，它是否怀念丛林、怀念自由自在的生活、怀念身为猩猩的尊严？但现在它只能呆在笼子里在方寸之间，让别人一览无余的看它吃喝拉撒，笼子让它离动物更近了，离灵长类更远了；笼子也让人离灵长类更近了，离人类更远了一点。

        游览完自助游览区，接下来，我们乘车前往野生动物游览区，这个游览区是人在笼中，动物在笼外，隔着车玻璃，人与动物互换了位置，人们可以清楚第看清动物们在车边走来走去，甚至可以通过专用的投食口给动物们喂食，西伯利亚狼、孟加拉白虎、非洲狮子，这些凶猛的动物围着投食车，它们都比刚才笼子里的动物看起来活波些，毛色更为健康，但是我们没有看到它们奔跑追逐的身影，也许是参观的人多，投食也多，稳定的食物来源让它们丧失了稍稍野性，在狮园里，花十元钱你可以看到狮子捕食，一个鸡腿通过一个绳索挂在离地三米的地方，只见狮子懒洋洋的过去，蹲下，腾空，一个跳跃，爪子就将鸡腿收入囊中，你才惊讶于草原之王的速度和力量。不过，再看看周边一道道严防死守的铁网，它们要想突破这防线怕是很难，这不过还是一个更大的笼子，人类虽然关在笼中，但是他们是自愿的，而动物们是被动的。

        人有没有那个玻璃笼子？怕是有的，虽然是灵长类的最高智慧的人类，也活在玻璃笼中。我的朋友大多数是老师，每一年，都因为职称的事唉声叹气，学校里论资排辈，比她年长的教师一大把，她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一个中级职称？没有职称让朋友怎么看得起，没有职称就不能涨工资，不能涨工资就没有更多收入，没有更多收入，她的孩子怎么有更好的教育？未婚的同事想要一个房子，有了房子才有谈恋爱的权利，不是说“你与岳母的距离只差一套房，没有房你只能叫阿姨”，房子就是他的玻璃板，也是钥匙、通行证。有追求职位的，没有一官半职的时候，觉得抬不起头来，家庭的压力、朋友的眼光都是压力，职位成了一种焦虑，有了一官半职，还想要更高的职位，谁不想进步、上升？职位就是权力，权力带来金钱、地位、荣耀。每个人都有束缚自己东西，那个就是你的天花板，玻璃的，你能深切感受到，你想去突破的东西是钢化玻璃、坚硬的、冷冰冰把你隔绝在一个区间内。

        观念也是玻璃笼，女的天生就是弱者，再怎么努力也是弱，你就只能带着弱者的标签去不断突围，也许成功、也许失败，你创业成功开着宝马，别人以为你是三儿，再不，就认为是富二代，把你当成女强人的很少。

        你看见过刚被关进笼子里的狼吗？左转右转不断转圈，不断腾跃，对人露出它尖利的牙齿，它不断寻找出口，直到精疲力竭，过一个月你看吧，它已经知道边界在哪里，安静地窝在地上睡觉，或者等待饲养员送来肉，只有当人们不断敲击玻璃，挑战它的野性，才会对你露出利齿，表示它是一只狼，显示一点为狼的尊严。

        人毕竟是人，虽然有玻璃，但人总是会为自己寻找出口，为自己寻找出口是唯一方式，人之所以为高级动物就是因为人丰富的情感和精神世界，没有了这些还和动物如何区分？人们探险、寻找新大陆、登上月球、火星，在浩渺的太空留下人类的足迹，他们不断突破人类已有的认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他们是人类的英雄。

        谁知道呢？人类是不是也在玻璃里，时空封堵了上升的一切通道？或许人类在漫长的进化中成为高等动物是一种偶然。刘慈欣在《命运》里就曾写过：一对夫妻出于解救地球而炸毁了一颗小行星，这一举动成为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的翅膀，最终引发了地球历史的大变化，地球成为动物园，但游客是恐龙，他们（恐龙）将人们分为观赏人----就像我们现在看的猴子一样，一种称为菜人---就是一种可以食用的食品。随着科技的日益进步，人工智能不断发展，谁也不能保证，他日笼中之物未必就不是我们呀。

        想到这里，我好像觉得对自己的困境释然了。困局是每一个人都要遇到的，有些是外限性的，有些是内限性的。

        那麽，如何摆脱这种藩篱？

        生活的阅历还没有告诉我全部的答案，也许只是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走出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