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时,我正处于严重的焦虑和极力的克制中。
从农历来看,还有十几天老妈就要去世了。此时的她,正躺在干净明亮的医院里,可能连翻身都要老爸帮忙了。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可能是知道而不表现出来。而我们,都在等待。
可能此时她最小的妹妹过来看过她了,自作主张地要给她洗头,剪头发,还给她了一面镜子看她剪了头发后有多好看。从来不照镜子尽量麻醉自己的她,在亲戚们都走了后,第一次悲伤地问我:“Shum, 你说我的腿是不是好不了?” 入院前一个月,已经被癌细胞侵袭得很脆弱的骨头,在某天她扶着墙上厕所时支撑不住体重,她便摔倒了。当时没有骨折,但我们都让她不要再下床了,后来肿瘤压迫到腿,一条腿便渐渐地水肿起来。我们知道她时日不多,在后来她发烧后,为了让她安心地住进医院,都说住院是为了治疗腿,腿水肿是因为摔了加上营养不良。她都信了,因为八九个月前她动了大手术,说肿瘤切得很干净,她觉得怎么都还有两三年的命吧。
我强做镇定地撒谎:“能好,医生都说了是营养不良。”然后匆匆地走到病房另一边的客厅。其实,我多么希望那时,我能诚恳地告诉她:“妈,可能真的好不了了,不是腿的问题,而是肿瘤又长大了。这次已经没办法了。”太残忍了,还是瞒着吧。
《阿甘正传》里面说,“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对于忽然老妈发现晚期癌症,生活的确忽然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吓。在过去几年的灾难仿佛已经过去,幸福生活正在到来的日子里,忽然又来了更重一击。你永远都不知道生活的下一步想要给你什么。
她去世那天,农历九月二十一,刚好是一个台风登陆的日子。早上六点,一直在医院里守着的老爸给我打电话,说五点多还给她喂水,忽然就走了。他等了一会儿才叫医生,免得要各种插管抢救折腾。她的身体能量在与癌症抗争的一年多两年里,早已消耗殆尽,最后衰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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