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治疗什么治啊，我不治了都六十几岁的人了，就算是我这只眼瞎了，也还有一只啊……
一个60多岁的阿姨，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赶出来检查，现在查完了之后如此回复。
其实她并没有到不可治疗的程度，也不算高龄，需要自费的部分也就几百块而已。
“我都这把年纪了，可能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何必浪费孩子们的钱。”
老人家如是说。
我没有劝谏，没有多言，内心却涌起一阵波澜。
在临床一线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次听到“我不治了~”“我老了，死就死了……”“什么？他/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我们添麻烦？能吃能拉就行了，花那么多钱干什么？治什么治，他/她没病 一天到晚就是闲的~”
有时候，是病人自己放弃，有时候，是家属拒绝。他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放弃，然后又在病情恶化的时候狂暴地喊着：“要是我早点知道……”
可是人生没有要是，也没有如果。
曾记得我看到的第一个在我面前失去生命体征的人 是在实习的那一年。那时候，我轮转到体检科，被安排在心电图室，本来第二天就是转科室的时间了，那天准备下班的时候 劳，老师临时给我增加了个工作：有个床旁心电图的急诊，你去做一下。
那是个肿瘤科的患者，弥留之际。三两个家属抽噎着守在床旁，患者鼻腔插着氧气管，我看不到他呼吸的起伏。我急急忙忙地给他安上心电图仪，心电图机屏幕上有一丝的起伏 然后迅速弱下来，接着成为了一条直线……我握着患者的手，依稀感觉到温度降了下来……
明显感觉不到脉搏的活动看不到呼吸……
啪……
心电图仪器被家属冲上来，粗暴而发狂地摔到地上，我被家属扯开，甩到地上，后背直直撞到背后的另一张病床上。
“人都死了 还测什么测，你们滚开，走开啊……”几个女家属哭喊着，扑到病床上的躯体上哭泣。
我感觉不到背后的疼痛，只觉得似乎被什么抓住，言说不出的抽紧。我没有因她们的粗暴对待而生气，也没有说话。我默默地收拾好被她们甩到地上的心电图机，无声地退出去，身后是她们悲恸的哭喊，以及在场医务人员低沉的报时：“死亡时间18点20分……”
我陷入浓郁的悲伤中 ，久久走不出来，仿佛总能感觉到手中转凉的温度，以及那直直的线。一直都是在电视上上演的情节，突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生命，也许就是那么脆弱。
“以后，这种情况你还会遇到的，刚刚开始，难免不适应。”老师拍拍我的肩部，眉宇间有淡淡的哀。
后来在脑外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看到因车祸而失去意识的人，在经过一段时间治疗之后 ，患者还没有恢复，家属就嚷嚷着要把人抬回去“反正都是要死的，我们回去。没有钱，听天由命。”……
曾有接近百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拉着我的手：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儿子儿媳都不管我，我没钱，我好多病，经常这里那里不舒服……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慢慢安抚了老人家的情绪，她几乎诉说了她的整个生平，从年轻力壮，到老年体弱，从心情倾诉，到家庭纠纷……
孱弱的身体，不放弃能抓住的每一个希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