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刚洗完碗筷，母亲来电话，说是姨妈有恙在医院，吩咐去看望一下。
联系表弟，他正在医院。旋即去。
我母亲自我小时知人事起，便觉得她有女人常见的小气偏心的个性。
关于春节做客，母亲曾特地对我说，舅舅家，姨妈家必须去；两个姑妈家可以不去。我彼时听了虽然觉得反感，也老实执行了。但其实，我舅舅、姨妈、姑妈，都去。
这些年，每逢母亲那边的亲戚，但凡有来市区医院住院治疗的，都会来电话，并仔细吩咐应该如何准备礼节性东西。
有时我听了反感，我都这么大年纪的的人，不需要她再如此事无巨细地来指挥我。她越啰嗦，我越觉得更显得母亲偏心小气。
我们好久好久不曾见面了。
这三年，一是因为疫情，二是这三年我节假日四川去得多，尤其前两年春节也在那边。
所以聊了很久很久。
我这个表弟，其实只比我小了一天。据说当年我外婆很忙，小女儿刚生产，第二天大女儿（我姨妈）又生了二胎（表弟）。又急匆匆地去大女儿那边。
小学、初中阶段，我去表弟家比较多，尤其是暑假和寒假期间。
我喜欢去，一是因为表弟与我同龄有共同语言；二是因为姨夫是学校老师，他家里能读到《少年文艺》和《儿童文学》两本月刊；三是因为表弟家离山和海都比较近，好玩耍。
表弟带着我，在海边的“望夫石”下，第一次尝了海水，确定海水的确是咸的。我们俩在滩涂地里，农民种植的枸杞地里，吃新鲜的枸杞，吃到难受呕吐，吐出来的口水都是鲜红的枸杞色。
也在“望夫石”下，表弟家的棉花地里，摘棉花。腰上两边各挂一个篓，一边装好棉花，一边装烂棉斗。暑假的时候，还在那里采番茄，装板车，然后和表弟俩拉到中学操场上，那里有杭州来的罐头厂收购。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和表弟俩爬那边的高阳山，山上很多野花，很多鸟鸣，可以看得很远，那些都是我感到新鲜，和希奇无比的事情。
当年，我有点崇拜表弟，觉得他的知识好丰富，好象什么都知道。好象所有的户外知识都是表弟教我的。
譬如：映山红的花可以吃；刺勒丛里长满的红色小果子叫海棠果，它的外皮有点甜，也可以吃；连海塘上的芦竹新开出的嫩芦花都可以吃。退潮后海滩上密密麻麻的，前面长两个脚的叫跳跳鱼；一个鳌很大，一个鳌很小，颜色鲜红的叫“姑娘蟹”……
但表弟很惧怕我去他家的时候，老是在看书，因是被姨父看见，我在看书，他在玩耍，要被训斥。所以特地关照我，看书要避开姨父在家的时候。
但晚上睡觉时间，对表弟又是一个难以过关的时间。那个时候只有一个房间，姨父姨妈睡房间北侧墙边的大床，我和表弟睡房间南窗口的单人铺。乡下房子南北进深，相距很远。
那一年刚读初一，姨父叫我们背诵文言文：《伤仲永》，《黔之驴》、《陋室铭》、《爱莲说》、《马说》……
我都能轻松背下来，表弟大都不能。又挨训……
初中阶段，我和表弟睡在学校里，姨父的教工宿舍。初中学校没有住校生，自然没有夜自修。整个学校的教工宿舍楼，就一些青年教师，还有一些教师子女。
我和表弟俩经常偷偷去电影院看录像。当年流行港台武侠片。
但每次看录像的第二天中午午饭时间，总是被姨父批评教育。每次看录像，姨父第二天总是知晓。包括每天放学后，在操场上打篮球很晚，到几点，姨父也知晓。
我与表弟俩百思不得解。
仔细观察一段时间后，还是表弟灵市面。
原是学校一个青年教师，看中学校某个老教师的女儿，希望姨父可以从中牵线搭桥。他这是拍姨父马屁。晚上偷偷盯着我们。姨父当时是学校教导主任。
又是表弟聪明。拿报纸把宿舍玻璃窗都糊了。然后晚上去看录像的时候，宿舍里的电灯开着。
从此平安无事。不再被举报。
但其实姨父对我很关爱。
初三年级的时候，某个自习课的下午，跟着有经验的同学，偷偷溜出校门，去学校附近的山上人家偷杨梅。
带头的同学很有经验，选择下午这个时间，是因为下午两三点时分，山上人家的壮劳力都在山下的田地里做农事，山上家里只有年迈的老人守家，即便被发现，也可很从容地逃走。
但还是被人家发现，农民赶到学校告诉老师，所有同学偷摘回来的杨梅被学校收缴。我也很害怕，怕被彼时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姨夫训斥。
意外的是，放学后，姨夫拎着一篮收缴上来的杨梅到宿舍里给我，只是很清淡地嘱咐了一句：
——“以后不要再去了。”
我大感意外。又惊又喜，一身轻松。
那些小时候的记忆历历在目，回想起来虽然是物资匮乏的年代，惟觉那段时光的美好。
令人怀念与追忆。
2023/03/12 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