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

             

                                     

                          文/西山的云

        在一次强度较大的劳动之后，我发现穿了三年的皮鞋可能得终结它的使命了。连接鞋面不同皮块之间的线已经断裂，张开的两块皮子像一双深邃的眼睛，更像两只欲言又止的嘴。我告诉自己：“这双鞋子该维修一下了！”

      初春的风已经没有那么凛冽了，不过吹到脸上、脖子上还是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上午放学后，我驱车去县城修鞋。

      昔日的县城通过政府改造，布局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前从县医院至海峰酒店之间是一条小吃街，车辆无法通行，人流量比较大，摆摊设点的人比较。在急诊室对面，就能够看到修鞋匠，他们坐在路边，周围摆满了各种修鞋用的的物件、材料，摆放一个折叠小凳，供修鞋之人下坐。我刚到县城工作的时候经常光顾那里，后来工作忙，再加之鞋子质量好，多数鞋子还没穿破就家里人丢掉了，所以就很少去过那里了。现在，又突然有了去修鞋的一种想法。

    在县城 转了几条街，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他们面前摆满了各种修鞋用的物件、材料，可前来修鞋的人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看我过去，他们满脸堆笑地给我打招呼。在春日的阳光里，他们像极了渭河边上的青铜像，苍桑中透着坚毅。我在靠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脱下一只鞋子问道：

      “麻烦您看看，这鞋子还能修吗？”

        他拿过鞋子看了看鞋面说：

      “这里的线断了，扎一下就好了，鞋帮子上裂开的地方用胶水粘一下就好了！”

    他又把鞋子翻过来看了看鞋底，我这才发现，鞋底中间已经断裂了，靠鞋跟的位置已经磨穿，露出一个天坑似的窟窿。什么时候把鞋子穿成这样！我一下没有了再修下去的想法，但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还能修吗？”

          “能修！”

      他回答得干脆简洁！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加个底子，保证再穿三五个月没任何问题！”

      “多少钱？”

      我问道。想着他会要出很高的价钱。

      “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让我看看！”

      我把另一只鞋子脱下来给他。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半天。沉思了片刻，然后满脸堆笑地对我说：

      “一共二十块钱！怎么样？”

      他的回答让我很吃惊。在我的认识里，这双鞋修好至少得四十块钱！原因是这几年物价涨幅很大，之前六块钱一碗的牛肉面现在都涨到九块了。而且现在卖东西，人都喜欢先抬高价钱再等着顾客砍价。他报的这是十年前的价钱，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涨价！我被他的这种朴实精神深深打动了。我重新开始打量眼前的这个汉子。   

        这是一个中等身高的中年男子，四方脸，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眼睛很小，但却炯炯有神，身穿一身深灰色的衣服，一双手粗壮有力，但食指和大拇指因为长时间劳动，关节处已经变形，像隆起的山峦。一双皮鞋乌黑锃亮，看上去倒是非常惹眼。

      “二十块钱不贵，很活算的，修好了还能穿很长时间的，这是一双真皮皮鞋，鞋面没有破损，只是线开了，把鞋底和鞋帮子处理一下就完好如初了。”看到我没搭话，他又解释道。

        “好吧，从您的意思修理吧！”

          我这才发现，光顾着打量他的容貌，而忘了回答他的问话，于是赶紧回答道。

        他拿起我的鞋子，取下鞋垫，手法熟练地穿针引线，缝补裂口，没多大功夫鞋子裂开的地方就扎好了。之后他又再鞋帮子脱胶的地方滴上万能胶水，使劲按压，没一会功夫就粘好了。

        最费时费劲的是对鞋底的修理。我看他先是拿出一张橡胶皮子，照着我鞋子的大小画了一条曲线，然后拿出割刀，沿着画线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往下割，割一会就取下刀在地上的塑料罐里沾一下。我问修鞋师傅，罐子里装的是什么液体？他说是水，割橡胶皮子的时候，每割一段就必须把刀取下来在水里沾一下，否则刀卡住就取不下来了。

        他割对每一刀都很用力，也很精准，没有几十年刀工是断然做不来的！

      他把皮子割好后放在一边，拿起我的鞋子打磨机上打磨，磨一会，停下来看一看，再磨。整个工序一丝不苟，就想在做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师傅，生意怎么样？”

          看他做得这么娴熟认真，我随口问了一句。

      他叹了口气，说：“以前生意好，修鞋的人也多，还能勉强补贴家用，这几年经济发展了，来修鞋的客人少了很多，再加上县城改造，经常挪动地方，生意大不如前了。现在我们也不是经常出来，闲暇的时候才出来挣几个菜水钱。时代发展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来修鞋了，再过几年，我们这个行业估计就要消失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突然略过一丝悲凉。我们经常说劳动创造幸福美好生活，可是，当一个行业被时代远远的抛在后面的时候，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他们的幸福和希望又在何方？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他把鞋子交给我，满脸堆笑地对我说：“鞋子修好了，你看一下，合不合脚，满不满意？”

      我穿上鞋试了试，非常舒服。

      我打了声照乎打算要离开，他又一次叫住我，对我说：

      “你把鞋子脱下来，我给你喷个油，就和新的一样了。”

        我问多少钱，他告诉我不要钱。

      接过他递过来的鞋子时我真的有点吃惊，我打算要丢在垃圾箱里的鞋子经他修理，真的完好如初，而且乌黑锃亮。

      看着我穿好鞋，他又满含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和新的一样了！在我手里，什么样的鞋子我都能给他整的舒舒服服、漂漂亮亮的！”

        “师傅手艺娴熟精湛，应该有十几年的功夫了吧！”我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问道。

        “有二十几年了吧！我继承的是父亲的手艺，他还给县长修过鞋子呢！你们的朋友有修鞋的就推荐一下，质量保证让他们满意！”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离开修鞋摊点，我感慨万千。抬眼望去，远处的阳光从云层里投射下来，发出柔和的光芒，我站在阳光里，沐浴着初春的微风，一股暖流在心中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