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抒抒情)
离职已有半月,闲来无事,友人提议赶海,当即收拾行囊,奔赴秦皇岛。驱车离京时已然暮色四临,雨丝细密一如秀帘低垂。想必六百里外,当有涛声自岸边回响,静待一行人的来访。
云把夜空遮住了,雨便是散落的星光。它们偶尔忘记了闪烁,只是自顾自地坠落,坠落在道路上,坠落在灯光里,也坠落在车窗上(彼时车速并不很快)。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它们轻微地上扬,如同游子思乡,故园东望,而后肆意滑落,纹路肆意绽放,占成无咎的卦象。
雨势时舒时密落了一夜,清晨醒来时,依旧能听到水珠低落的声音,不知是雨声徘徊在窗外,还是镌刻在昨夜的梦里。打开门,潮湿的气息扑面而至。云朵蓬松,阳光慵懒,人也变得慢下来。
旅店的前厅养着一只鹩哥,通体漆黑,总是歪着头,不时蹦出几句东北方言,逗得众人大笑。不在耽搁,四人驾车来到不远处的山海关。
虽说是淡季,景区的游人还是不少。这里遗留了明清时期的海防建筑。对于古建筑我是不大了解的,官家宅邸,论典雅,自是比不上梁启超故居的小洋楼;虽经几百年的静默,论静谧,也比不上李家山的明五暗七的几孔窑洞。除此之外,墙壁与道路总有翻新的痕迹,让人感觉是行走在某条古建风格的商业街。
穿过景区,总算来到了海边,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海岸。
第一次看海的时候,远远望去,漫无边际,心中为这雄伟的景象所折服,不是对自由的向往,更多的是一种惊惧和渺小,西方美学所论的“崇高”之意大抵如此。古人云智者乐山仁者乐水,然而我是个懒人,爬山之类是从心里抵触的。但水就不同了,随物赋形,利万物而不争,说它随缘也好,说它懒散也罢,对于我这个暂且闲下来的人而言,海边是最好的归宿。
不多时云涌上来了,天与海的界限渐渐模糊起来。抬起头,见到层云叠嶂,只为天空留下一个空隙,数十只不知名的鸟列阵飞入残存的蓝色里。
在景区耽搁太久,海岸的游人也多,不多时又落雨了,未曾尽兴,我们也只好驾车离开,奔赴北戴河准备明日赶海。赶海是没有经验的,虽然准备了不少工具,但众人对此行的收获都未抱信心。
一夜修整后,第二日五点,我们准时在岸边集合。
此时才算真正见到海,游人稀少,金色的阳光照在每一粒沙上,海风涌动却并不激烈,海浪轻拍,想起杨牧的诗句:
当我涉足入海,轻微的质量不灭
海浪轻涌,彼岸的沙当更湿了一些
妻子开心地奔向海边,她的身形与金色的光芒逐渐重叠,太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延伸到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抒完了情,该臭贫了)
开始赶海了,我们拿起工具,在海边寻找起来。
沙滩上有很多小孔洞,据说洞里藏着小生物,我拿起铲子挖下去,沙下涌出很多海水,不时有几个泡泡冒上来,朋友说你挖的太慢,它们钻下去了。于是我警觉起来,再次寻找,加快速度,铲落沙起,再落再起,不一会儿,沙滩上多了几十个小坑,可我终究一无所获。
想起教过的一篇名为《赶海》文章,故事的细节已经忘记,总之结尾是大丰收的喜悦。辛苦两个小时,眼看太阳越升越高,众人碰头合计,我和妻子一无所获,朋友捡到一只蜗牛,一只花生粒大的螃蟹,还有一只断了头的皮皮虾。这是我才幡然醒悟,又被故事给骗了。
看着两个大桶只装了三只海货,我终究是骂骂咧咧起来。别管什么仁者智者,先吃饱肚子再说。
见到我意犹未尽,朋友说不然我们再挖一挖,我摆摆手说:“走,吃早点,下午去买皮皮虾!”
现在不是海鲜肥美的季节,至少螃蟹不是。市场里一只只螃蟹被绑住钳子,堆在一起,它们的个头瘦小,像是绺子抓来的肉票。我们胡乱捡了几只,我的目光就被蛏子吸引了。一只只蛏子躲在壳子里喷水,逗得妻子一顿傻笑。在市场逛了一阵,我们也算是满载而归,至少比《赶海》里的孩子们差不了多少。此时我已然摩拳擦掌,准备下午来一顿海鲜大餐。
准备差不多的时候,我去超市买来了芥末和酱油,还有一大瓶大凉。他们说你这样吃会拉肚子的。我不以为意,难得来到海边,当然要造作一番。当年张岱湖心亭看雪,也痛饮三大白,情之所至,自当乘兴。
自然,老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大凉下肚,心满意足。
乘兴而至,窜稀而归。
嗯,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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