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睡着的样子像个小孩，神色安详，身体蜷缩，伴着低微的呼吸声上下起伏。你不经意地转头就被这种场景打动，本想拍张照片，却又生怕这样的举动会打扰到她。仅仅是令她抽搐一下都会心生愧疚。一身骨头有多脆弱，你会担心那被子会不会对她而言是种负担。

我的奶奶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静止中休息，或躺在床上，或坐在窗前，目光没有目标的包揽了眼前所有的事物。你会看着她那佝偻的身躯，花白的头发发呆，心想她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呢？

我的奶奶动起来时像很久很久不使用已经生锈了的机器，运作起来总是动静不小。你应该相信她走路时已经用力在抬起双脚了，可那听起来就像在擦地。像担心初学步的婴儿担心她会不会摔倒。

我的奶奶除了身体逐渐僵硬，各个器官机能都已减慢反应接受输出的速度，最迟钝最落后还是大脑。她总是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即使有时你并不是在跟她讲话，若你不再吭声，不去重复，她也不会追问。可你会因你的沉默产生一点自责。干嘛对一个小孩子如此苛刻。你一定要耐心去听她讲话，你也不用非得一心一意，因为她的语速足够你听清。

我的奶奶总在找事干，是台旧机器也要继续工作。你可能会有时觉得没必要，自己可以应付，还有个好处是省去了解释其它事情的时间。但你最好不要赶她走，一旦你想象到她因此转身拖着双腿擦地时的样子，你就会后悔。

我的奶奶很多事情都不懂了，也再没有懂的精力。她常会抱怨你买的衣服太丑，又肥又大，裤子还破。此时你最好不要跟她探讨你的时尚理念，因为她连时尚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我的奶奶她老了，她比我一开始认识她还要老。

好像人的一生是种循环，老了老了却更像个孩子，小孩子不就得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