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明晦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们相识于一场朋友间的聚会,同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所迫而寄身一个屋檐之下。我记得雨中的城市漆黑一片,他说话的声音穿透风雨和黑暗,连绵不绝地扣击我的耳膜。由此所衍生出来的画面在无比深邃的空间里飞速的旋转。
夜空的轰雷让聚会的人作鸟兽散。东道主早被着装暴露的女友搀扶进出租车,一溜烟远去。我和一个看上去满脸英气的男士像没反应过来似的,目送着一个又一个摇摇晃晃的队友离开而最终无动于衷。
“下雨回家收衣服?”男士说。
“啊?”我不及反应,随后理解他的幽默,笑道:“好无厘头啊。”
我们边走边聊,好像在等待蓄势待发的暴雨,也好像坚信这场暴雨根本不会发生。
“你是怎么认识沈梦溪的呢?”男士问我,带着一种微妙的笑容。
“我们是高中同学,不过…已经五六年没见面了。”
“哦。”
“有什么不妥吗?”我歪着头看他。
他看了我一眼,迅速将视线转到街道上。
“没有,只是感觉你们太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就像拉斯维加斯和上海的差别。”
我看向他,他报以一笑。
“那你呢?”
“我?”
“嗯。”
“你看。”他把裤兜里的手抽出来,指着前方。
城市上空红彤彤一片,像风浪翻滚的红色海洋。
我竟被这久违的景象感动,心中一颤,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我欢喜地欣赏着,全然陶醉于此,直到大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起风了。”男士说。
“看来雨是非下不可了。”我边拨头发边说。
十分钟后,雨果然义无反顾地下起来。
我们及时跑到一处屋檐下面,屋檐很大,屋里散布着很多塑料模特,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贴着一张招租启事。
雨伴着风势越下越大,地面上溅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不一会就生出了积水。
“这么大的雨好久没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忧愁,总之说这话的心情是颇复杂的。
“我看你还是蛮开心的。”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内心。
“是呀,这可比逛一趟龙城广场还要开心呢。”我注视着雨中的一切,广告牌霓虹闪烁,汽车和行人往来穿梭,这些都在雨帘中时隐时现,像一阵阵暖流,冲击我的心田。
轰雷又响了起来。
我被雷声惊醒,像在梦中受到了干扰而醒来。男士正微笑着看着我。
他尴尬一笑,把脸转向雨中。
“对了,我的问题呢?”我说。
“我和唐小钰是大学同学,两三年没联系了。”
“哦……”
他伸手探了一下额头,又重放回裤兜里去。
“那你们大不一样。”我说。
“怎么说?”
“就像阿姆斯特丹和阿姆斯特朗的差别。”
男士粲然一笑,说:“匪夷所思。”
“对啊,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咯。”
“本来以为永世不会再见了。”男士沉静地说完,却在最后叹了口气,又是那么的沉重。
“难道…”
“反正我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跟你有同样的感触。”我抱紧双臂,突然之间有一丝凉意。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我来,”他开始有些激动了,“她虽然打扮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但是我却一点不陌生,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以前的样子,尤其是她将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眉毛总要轻微的动一下。”
突然间整个城市失去了光彩,各种奇怪的声音响起来,乱哄哄的一片,莫不是整个城市没了电源,彻头彻尾陷入了黑暗?
他无动于衷,继续说:“我想要忘记的一切,却在一次次地尝试中变成永恒,我想要永恒的,却在一次次地疲倦中化为乌有。”
我想起沈梦溪给我写的每一封信,每一封都被完整地保存,它们就在我屋子的某一个角落,始终在那个角落,但我始终想不起是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后来是否还在听他讲话,雨声越来越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思绪越转越快,黑暗中的声音总在旋转,在无法测量的空间里捉摸不定。
我记得我有几滴眼泪,还没流到脸颊就已经干竭。
直到要分别时我才问了他的名字。
“素明晦。”他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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