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卷耳
一点点地整整齐齐地把单位发的爸爸最喜欢吃的海鲜带着冰放进一个牢固的布料袋子,把准备给妈妈平时买点好吃的的现金藏在双肩包的最底层,把给奶奶买的进口水果层层放好以免压坏,邹文文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过清明小长假。
“小邹啊,你利用假期把校长昨天上的公开课资料整理出来发一篇报道,让其他老师也学习学习。”家住本地的教导主任轻描淡写到。
“嗯,好的。”邹文文早已习惯了假期被占用。
她望着这一堆似乎在呼唤列车的东西,叹了口气。从小就是一定要先做完作业再去玩,现在也要求自己必须先完成任务才能自由活动,否则心里极其不踏实。她委托在同一个城市的妹妹帮她带东西回去,继而把火车票改签到后一天。
邹文文老家在武汉周边,城际铁路23分钟即可到达,但她自春节收假后再没有回去,一来平时工作繁忙,周末多数情况只想躺着静静地休息两天;二来除了奶奶,其他亲人都在外面打工,房子没有人居住落满了灰尘;最重要的是,她离开家乡太久,已不太适应农村条件简陋的生活。
唯有在春天,尤其是清明时节,她无比强烈地想回家。
老家屋后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尽管叫不出名字,但无数次在她的梦境里给她温暖与抚慰。绿茵茵的草地上,一个扎着马尾辫捧在一本看不太懂的《红楼梦》的小姑娘在放牛,健硕而又温顺的大水牛专注地啃着露水还未干透的马齿苋,周围寂静无人,唯有小姑娘翻书的声音和水牛有节奏的嚼草声,以及回荡在山谷里的清脆鸟鸣和唧唧虫鸣。
这就是小时候的邹文文,在老家一座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小山包上度过了不知愁滋味的童年。她爱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眺望远方,奶奶说对面的大山上有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往里扔再大的石头也听不到它沉入水底的声音,因为这口井直通长江。长江会让她联想到似乎很遥远的武汉,村子里有个学霸哥哥在那里的一所著名大学念书。爸爸常常举他聪明好学的事例来激励邹文文向他看齐,于是坐在石头上发呆的小学生邹文文也会傻笑着依据电视剧幻想自己成为大学生抱着书走过林荫大道的样子。
清明节那天,爸爸会一大早起来去离家有点远的街上买鱼买肉和香纸,妈妈会停下农活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迎接姑姑们回娘家。午饭是重要的,爸爸兄弟姐妹四人及各自的配偶、小孩,围了满满一桌子。恭恭敬敬地把锅里地第一碗米饭盛起来,切得方方正正的祭肉肥瘦均匀,煮熟后插上一支竹筷子。爸爸一笔一划地在一张类似阴间信封的白纸上写对各位先人的尊称,并根据亲疏远近往里塞入厚薄程度不同的冥币,最后用米粒小心翼翼地封口。
竹编的大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祭物,家族中的长子提着它走在最前头。跟在后面的是长长的一条队伍,每人手上拿一根树枝一样色彩艳丽的假花,或在田间小陌,或在山间窄道,每一个家族都以浩浩荡荡的姿态去给亲人扫墓。逝者已去,人们的忧伤也日渐淡化消失,清明节最后更多地成了家人团聚的日子。长辈们边烧着纸钱,边和孩子们讲述着墓中人生前的故事,其中多美化和夸大其辞。祭过先人的水果零食以有保佑功能为由在回家的路上分发给各人吃了,节日就这样以吃开始以吃结束了,但那天的阳光或阴雨,以及一路上的苍翠,都深深地刻在邹文文心里。
离开家乡多年,邹文文绝大多数的梦境还是和童年活动过的场所有关,哪怕是现在身边的人,她也会不自觉地在梦里带他们回老家,回到熟悉的院子,看爸爸挥着斧头砍木柴,妈妈在不远处晾衣服,春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是那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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