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终归要一个人走。
跳出世俗的眼光，原来没有一个人不被误解，也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任何人而变好或变坏。
清晨，燕子掠过红色的瓦片，沾一身昨夜的雨露，又随风飞到大街上的柳枝上，给深绿色的柳叶点缀了几许晶莹。
李老头睡眼朦胧地走出屋子，脚下轻飘飘地走进圈里，拍拍骡子的脖颈，说着“走，出摊儿”，骡子便随着缰绳走出了院子，被套上绳子，跟李老头开始了一天的生计奔波。
“这酒鬼，几点了才出摊儿，难怪一辈子穷酸气，喝死算了！”刚浇完菜地回来的张老太婆朝着老头儿走的方向斜愣着眼，牙齿恨得咯吱响。
张老太婆早些年抽烟抽太厉害惹下了气管炎，二十多年来一直被人伺候着。李老头儿便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左邻右舍看着老两口的日子，不禁唏嘘不已。李老头儿早些年也是个精神小伙，开小卖铺、倒腾瓜果蔬菜、种地农忙没一样落下，可日子怎么就一天天把这大好的青年给磨成酒鬼了呢？
其中原因，恐怕只有张老太婆最清楚了。
老两口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在城里安家置业，两个女儿也嫁到外地，五个孩子除了逢年过节回家探望，便很少有家的感觉。
五个孩子小时候好得像一个人，对父母也是百般孝顺。直到游手好闲的二儿子高中落榜，老两口便开始想方设法地让他上高中。
家里条件不好，他们毫不犹豫地告诉刚刚拿到县级初中统考第一名的三女儿，让她下地干活赚钱，供应她二哥上学。
三女儿含着泪，一言不发，只是点头。
几个孩子也在这一次事情够，突然心生芥蒂，互相之间多了一丝陌生。
张老太婆常常会把“家里没钱”放在嘴边，只要有钱赚，什么都能答应。所以，两个干净善良的女儿早早地便嫁给了两个外地的生意人，结婚后便很少听到她们回来。
三个儿子本应互相帮衬，最后也因为张老太婆太作，在她眼里没一个好儿子，也常常因为几句话、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让孩子们之间的默契打破、感情破裂，闹得几个儿子互相不往来，从此才消停了下来。
李老头儿也是从那时开始，每天喝得醉醺醺回家，在张老太婆的数落下昏昏沉沉，死睡过去。
在老头儿79岁那年，他突然发现自己变了，周围好多人、好多事他都不记得了。
他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在那以后，李老头儿总会突然忘记自己要干嘛，也总会突然失踪，找不到回家的路。但，他唯一记忆深刻的，是他那已仙去的母亲那慈祥温柔的面庞。他常说，母亲的眼神里有他，也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左邻右舍的邻居们都说自从他病了，竟然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每天准时喂牲口、准时出摊儿、准时做好一家7口人的饭、准时在街尾的空地上围看下象棋的人。
张老太婆抱怨自己的命太苦了，左邻右舍的邻居却说：“老李一辈子总算明白过来了，没带着遗憾走……”
李老头去世前对老太婆说：“别太较真了，你这个人就是太尖酸，谁都不饶过，但那其实是不饶你自己啊！”
张老太婆第一次在李老头儿面前流下泪，仰头看向天，嘴角不停抽搐……
李老头儿一辈子都没吵赢过老太婆，唯独这临终了，竟用一句话刺痛了老太婆的内心。
李老头儿被埋在他生母的坟边上，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母亲曾对他说：“男人永远不要欺负女人，哪怕一肚子是理也别说出来……生活再苦，别抱怨老天爷，这都是你自己赚的，想倚靠别人就得一辈子吃苦！”
李老头儿母亲是赤脚医生，救死扶伤过很多人，自己却因意外身亡。有人觉得她很可怜，一辈子没捞着享福；也有人觉得她根孤独，老伴儿早逝，一个人带着四个儿子四处奔波，有苦难言。
但，李老头儿常说，她这辈子值，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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